目前分類:《出軌敢死隊》 (22)

瀏覽方式: 標題列表 簡短摘要

三個月前。

韓妹連續一星期,和朘神失去聯絡。Whatsapp顯示最後上線時間,已經是七天前的深夜,之後他連短訊都沒接過。朘神就好像突然在世界上消失,劏房包租公說他幾天沒回來,辦公室也關門大吉。

韓妹由好奇,變成擔心。朘神提過最近碰著些少麻煩,可能需要避開一段時間,但韓妹沒想到會出事得這麼突然。連口訊也沒留下一句,就離她而去。

韓妹走進周醫生辦公室,桌上放著一堆病歷報告。醫生枱起頭說,「何姑娘,記得上次過來港那個日本人秋山教授嗎?」

「當然記得。甚麼事?」

「有個香港富豪在日本遇上交通意外,現在昏迷不醒,正由教授主診。秋山想要他的病歷,而且要求有個香港的醫護人員過去,」周醫生說,「上次過來香港時,你們合作過,所以秋山指定要妳幫手。妳有興趣嗎?」

上次和秋山教授工作,其一是因為朘神的病,韓妹當然比較上心。她問道,「要過去多久?」

「兩個多月,」周醫生說,「機票、旅費、生活津貼會由病人負責。妳有興趣的話,明天回覆我,我去跟護士長溝通一下。可以嗎?」

這時韓妹電話一震,一個不知名的號碼傳來了一個短訊,「韓妹,我電話濕水壞掉了。我病好了,正在秋山那邊做檢查。」

韓妹笑一笑,想這必是朘神,放下心頭大石,「周醫生,不用等明天了,我決定過去秋山醫生那邊。」
 
第三天下午,韓妹帶同了行李到達香港機場,正在登機閘位等候。

韓妹放下半滿的行李箱,正準備過東京大開殺戒、血拼一番。

「妳好,麻煩妳護照和機票,」地勤人員再三核對韓妹護照,卻露出一副奇怪表情,「小姐,我見閣下訂了兩組機位,請問妳是過日本還是去馬累的?」

「馬累?」韓妹聽得一頭冒水。

「馬累是馬爾代夫首都,」地勤人員道。

韓妹眼睛轉啊轉,莫非這又是朘神的鬼主意。她沒多想甚車禍傷者富豪不富豪,爽快地答道,「那去馬累吧!」

經過折騰的一夜航程,踏進馬累機場,韓妹就熱得不可交加,換上一件白色舊T裇。她原本以為是過去會下大雪的東京,怎料來個一百八十度大倒轉,竟然去了熱帶的小島,她帶的衣物全都不合穿。

入境大堂一位矮小的酒店職員拿著名牌,上面用中文寫著「韓妹」二字。她肯定沒押錯注,一定是朘神攪的鬼,這世界就只有朘神會叫她這個花名。

韓妹跟著那個酒店職員,走到另一邊的小型飛機登機處。一步入狹窄的機倉,就看見朘神坐在裡面。

「好久沒見,我還在想妳會不會來,」朘神似笑非笑地說。

「你又知我一定會過來?」韓妹爬上飛機,「我特地丟下病人過來的。」

朘神扶她一把,打趣道,「當妳病人真的滿可憐。」

「除了某一個病人是例外囉!」韓妹坐到朘神旁邊,笑得合不攏嘴。

螺旋槳發出震耳的噪音,小型飛機在半空飛翔,越過大片湖水綠的海域。韓妹昨晚在飛機上一夜睡得不好,現在倒在朘神大腿上睡著了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「我訂了最大的總統套房,小島的這一邊,都是我們兩個人的,」朘神打開套房大門,「房間內有Infinity Pool,那道門外可以直接跳下大海...」

「嘩,你發達了嗎?」韓妹驚訝地張開咀吧。

「可以這樣說,」朘神在梳化上坐下。兩個酒店員工將三大箱紙皮箱放下,恭恭敬敬地離開。

「這紙皮箱是甚麼?」韓妹問。

「一箱是我的行李,還有兩箱貨物樣版,」朘神一本正經地答,「我有個合伙人叫黑仔,有印象嗎?」

「有啊,黑黑實實挺健碩那位嘛,」韓妹邊說邊在房間巡視一周。

「對,他外公是印度人,所以才長得那樣黑。我先前住那間劏房,就是他的遠房印度親戚開的,」朘神打開其中一箱,雙眼透出狂野的光芒,「他親戚本來辦藥油生意。這陣子剛好有一批威力加強版新藥,叫我幫他運回香港,我順面拿兩支樣版試用試用。」

「原來你這陣子去了談生意嗎?」韓妹問,「我還以你真是遭黑幫尋仇,人間蒸發了。」

「我的確是須要人間蒸發。老實說,我三個月後,就會移民過日本,之後很少回來香港。」朘神坐直身子,「而且我跟老婆重修舊好了...」

韓妹擦一下笑臉消失了,久久不發一言。她看著朘神,兩匡淚水在眼中滾動,「怎麼你們男人永遠不懂得專一!」

韓妹想再說下去,話到咀邊卻又吞回肚中,因為在情在理,她才是第三者。

「我想告訴妳,我在日本又再發生了交通意外,這次腦震盪,反而令我回復了之前的記憶。」朘神望著落地玻璃外的大海,似是懷愐他這段荒誕的經歷,「如果我沒回復記憶,我想我會跟妳在一起,說不定還會跟妳求婚,簡簡單單生活下去。」

「別再口甜舌滑,這全都是謊話。你現在不是要回到老婆那邊嗎?」韓妹背對著朘神,偷偷在擦眼淚。

「...如果妳昨天選擇了飛過日本,我良心還會好過一些,」朘神說,「但妳竟然肯丟下工作,隻身飛過來馬累找我...」

「原來你在試探我!?」韓妹轉過臉,雙眼瞪著朘神。

「我想印證一下妳有多喜歡我,」朘神站起來,走到韓妹跟前,「結果我猜對了,妳真的會過來找我。」

「那又怎樣?」韓妹低下頭,「你既然要回去老婆身邊,就不要給我假希望。我可以接受你有過去、結過婚、而且有個小孩,但我不可以原諒你用情不專。」

「所以...妳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?」朘神牽著韓妹雙手,「時機成熟,我就會回來香港,跟妳一起。」

朘神打開一個天鵝絨布小盒,裡面是一隻鑽石戒指,「剛好一卡、D色、IF無雜質。」
 
韓妹望著手中戒指,「這算是甚麼意思?」

「這是訂金,」朘神笑道,「用來鎖住妳,繼續做我女人。」

「唉...是不是我上一世欠了你朘神甚麼...」韓妹呼一口氣,擦乾淚印。

朘神覺得這句話很耳熟,好像曾幾何時聽Katie講過。他知道韓妹軟化了,趁機親一下韓妹額頭。

「你要住在日本,我們怎樣再見?」韓妹問。

「我們新開了一間電影公司,到時候我會東京廣州兩邊跑,我隨時可以回來見妳,」朘神一邊說,一邊拿出一部Nokia 8810,「我舊電話壞掉了,妳可以打這個新電話號碼。」

見到朘神的新電話,韓妹愕然地問道,「嘩這部老爺機那裡買的!」

「度身訂造的,變型金剛也弄不壞!」朘神含笑地答,「我不想太多人知我回去香港,不如我們編個暗號吧。如果我跟妳出去約會,妳要跟妳家人同事說妳和第二個人出去。」

「那說跟誰出去?」韓妹早就猜朘神得罪了權貴,似乎沒猜錯。

朘神答,「就說跟妳前度男友Benny囉,相信沒人會懷疑。」

「好吧。」

朘神從後抱著韓妹,慢慢走到大露台邊,「或者每年我們好像現在那樣,放一兩個月大假,跟我這個假Benny 找個小島,二人世界一下。」

「我哪有這麼多假期,」韓妹忽然想起,她沒去日本報到這件事,「糟糕!我未通知秋山教授,我要遲一點才可以過去日本。」

「我已經跟他說了,」朘神笑咪咪的說,「他會給妳一份很好很好的Reference Letter,而且這段時間妳照樣可以領薪水的。」

韓妹斜睨朘神一下,「甚麼富豪車禍,難道又是你搞的鬼嗎?」

「我甚麼鬼也沒搞。嚴格來說,車禍中我才是唯一的受害者喔,」朘神答,「還有,日本警方誤會我車禍喪生了,所以妳遲一些幫我帶一份死亡證回去。」

「嗯,要我幫你做事也行。但我有甚麼甜頭?」韓妹漸漸露出笑意。

「嘩,妳說想潛水,我就訂了這五星級酒店五十天。這還不夠嗎?」朘神道。

韓妹沒心機在聽,走去打開自己行李箱檢查,「糟糕了,原來要留在這裡五十天這麼久嗎?我只帶了兩件短袖汗衫,其他都是毛衣大褸。你有沒有為我準備衣物?」

朘神也打開行李,「當然沒有啦。」

「太浪費了,這片陽光海灘,怎能不下水,」韓妹鼓起腮道,「但我連半件泳衣都沒帶!」

「我也沒帶泳褲...」朘神掩住奸笑的咀角。

韓妹看到朘神賤格的咀臉,暗地失笑道,「你好壞...」

「對,我真的好壞...」朘神打開自己的行李,拿出一塊從日本偷來、嬰兒用的小毛氊。



- 全文完- 


文章標籤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二零一四年,一月一日。

子悠穿起她新買的純白羽䘬大褸,將自己和小悅裝扮成母子裝。她倆日昨晚來到東京時,小悅心情已經興奮莫明。子悠也難掩她的期待,今朝老早就醒來,打扮一番,以防朘神不知在甚麼時候突然出現。

小悅今天剛好一歲,胸口貼上米妮老鼠的生日特別襟章,神氣地在嬰兒車上牙牙學語。子悠一邊帶著孩子在東京迪士尼到處拍照,一面留意著有沒有奇怪的人物,在附近出沒。朘神總喜歡出奇不意,憑空冒出來。

夜幕俏俏逼近,也沒有朘神踪影。子悠開始擔心,是不是誤會了朘神意思,自己去錯了地方亁等。又抑或,這兩三個月的等待,只是肥牛或是誰的無聊玩笑,朘神壓根兒不會再出現?

「妳是歐陽子悠小姐嗎?」一位迪士尼女員工走過來,身旁伴著米奇和米妮老鼠,「請妳跟我來,我們安排了VIP包箱,閣下可以在灰姑娘城堡內看煙花。」

子悠還沒弄清發生甚麼事,一隻大頭米奇就推著嬰兒車,向著樂園中央的城堡進發。小悅好像特別喜歡另一隻米妮,依依呀呀的望著跳前跳後的兩隻人形老鼠。

她們一行人,走到城堡上一個小小的平台。廣場上燈光漸滅,四周嚮起音樂,第一發花火,就在她們頭上爆發...

「睡公主,可以先閉上眼嗎?」子悠背後嚮起一把熟悉的聲音...

她急不及待轉身,斗大隻米奇老鼠抱住小悅,站在面前。米奇的巨型老鼠頭內,傳來朘神的聲音,「妳還是那樣不愛聽話。不閉上眼,就沒禮物囉。」

子悠閉上雙眼,但兩行熱淚,禁不住缺堤爆發。米奇放下小悅,將卡通頭套一併套在子悠頸上。

「小悅今晚說不定會發惡夢,看到這頭畸型老鼠,一個頭兩個身,」朘神吻下頭套內的子悠,「很久不見了,老婆。」

子悠雙手緊緊抱實朘神,就像深怕他再一次失踪。她用朘神的面脥擦乾眼淚,笑道,「難怪這頭米奇樣子特別醜!」

「沒辦法,淘寶買的。」朘神額頭碰額頭,近距離望著子悠面孔,「灰姑娘和王子,最後終於幸福快樂地在城堡生活下去了。」

「你還未分得清灰姑娘和睡公主嗎?」子悠揭起卡通頭套,看到小悅定睛望著頭上煙火。

「也不是一樣,」朘神伸出食指讓小悅捉住,「我只知妳今晚是貝兒。」

「甚麼貝兒?」

「美女與禽獸女主角嘛。」朘神道。

「是野獸呀,」子悠笑著指正他。

朘神沒反駁,在小悅身上深呼吸一下。煙火照亮他身後的紫色夜空,映照出朘神穿著米奇戲服的奇怪剪影,靜靜地露出一抹猥瑣的表情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《二十一。一》

一月的希臘北風凜烈,幾乎沒遊客會在這時過來。黑仔和P女早就約好,找間無人的小教堂,兩個人靜靜的行禮。

黑仔穿起黑色大衣,恤了個All Back頭,一個人站在聖壇面前。P女沒穿禮服,只挑了件純白色的毛衣和長裙,手執一束粉藍色小繡球花,站在教堂門口。

「有請我們今天最漂亮的新娘... Pricilla Ho....」黑仔模仿司儀口吻,等候P女進場。

黑仔用口哨吹奏著結婚進行曲。P女踏進門口,一步一步慢慢的進來。

忽然有人從背後走來,拖著P女的手!

P女咤異地回頭,驚叫道,「...甚麼...爸爸!?」

「我還是有點不捨得,想再拖著妳的手多一會,才將妳親手交給黑仔。」何Sir繞著P女手肘,「我上一次牽著妳,P女妳還沒到我胸口高。」

「我們找你找得很苦,」P女說,「媽媽她...」

「妳們不用找我了,也不要跟媽媽說妳見過我。我不是十八廿二,不會因為一時意氣用事,離家出走的,」何Sir望向聖壇,「走吧,乖女兒。妳男人在前面等妳。」

二人一步一步,走到黑仔面前。

「聽說你升職當警司了。」何Sir望著黑仔說,「恭喜你們。」

「爸爸...」P女扁起咀,不知道說甚麼才好。

「好好照顧我寶貝女兒。」何Sir拍拍黑仔肩膀,「無論如何,都不可以對她不起。知道嘛?」

黑仔尷尬的笑了笑,這一拍感覺很重,「知道了。」

P女和何Sir坐在教堂長椅上,幾個月沒見,P女有說不完的話。黑仔站到教堂門外,拿出電話。

小白傳來短訊,「我六天後過來香港。見多最後一次,可以嗎?」

「好啊(笑),這已是第四次最後一次(笑)」黑仔隨手回覆。

他望望P女背影,再望望電話屏幕。

「刪除訊息?」

「是」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《二十一。二》

兩小時前。東莞。

自從朘神的假喪禮之後,肥牛就愛上穿黑恤衫黑西裝。一來是因為Katie笑言稱讚過他這樣很像黑社會大佬,二來這裝束令他回想起征服Debra那一晚,他斷定這是他的最佳戰衣。

肥牛坐在公主夜總會的VIP房,身旁左右各坐著三位妙鹷少女,氣派得很。

姥姥這時走進來,強行以她長滿骨剌的尾龍骨,擺出S型的打招呼姿勢,「肥牛老闆您好!」

「來來來,坐下吧,自己人不須裝客氣。」肥牛忍住笑道,「我不是來幫襯,今次上來,也是找妳談生意。」

「有甚麼好主意?」姥姥露出貪婪的笑容,咧開一張血盆大口,「上次承蒙你們恩惠,幫我賺了好一把!」

肥牛打起酒杯,身旁一個低胸少女倒進啤酒,「妳有想過進軍電影業嗎?」

「我...我可以嗎?」姥姥一副春心蕩漾的在幻想。

「操!不是妳!」肥牛有半秒衝動,想拿起啤酒樽朝姥姥頭殼轟下去,「我說妳手下這班囡囡。」

「哦...拍141那種介紹短片嗎?」姥姥回過神來。

「不是。我認識了一大堆日本AV界的製片導演,我們可以自己開一間影片製作公司,培養妳的囡囡成為女優,」肥牛用西裝䄂口,抹一抹滿是啤酒泡的咀角,「我們飛個囡囡過去,拍一條四仔,回來東莞她就升價百倍!之後我們還有版權費等穩定收入。」

姥姥站起來,來回踱步,「那我需要投資多少錢?」

「零。我負責出錢,」肥牛道,「不過我有另一個條件。」

「講吧,」姥姥直肚子,不愛轉彎沒角。

「我想妳和小白移居到日本。沒甚麼事,少些回來香港。」肥牛雙手擁著身邊兩個女郎,等待姥姥反應。

「喔...你們知道了嗎?」姥姥點起香煙。

「我和朘神知道,黑仔還蒙在鼓裡,」肥牛道,「妳知我們可以翻查任何人的病歷資嘛。一看到妳進醫院生孩子的紀錄,再看看小白的出生日期,就很容易就猜到了。」

姥姥呼出一抹煙圈,眼珠不斷在轉。

「在日本,她不難找到另一個歸宿,」肥牛看著姥姥表情,知道她動心了,「總之別打黑仔主意。」

「好吧,看在銀紙份上。」姥姥丟下煙蒂,「怎麼算,金錢都比男人可靠。」

「謝謝妳。」肥牛多倒一杯啤酒給姥姥。

「那麼電影公司的名字想好了嗎?」姥姥喝下啤酒。

「連主題音樂也想好了,我們叫...」肥牛跟姥姥碰個杯,「東莞熱。」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《二十一。三》

瑪麗醫院。腫瘤科私家病房。

主診醫生放下聽筒,再三檢查秦肺的已擴張的瞳孔。他在床尾牌板上寫下出血性腦中風幾隻字,吩咐護士拆除心電儀和氧氣罩。

「病人明明是因為末期肺癌而進院的,死因卻是中風...」老醫生自言自語。

一個清潔嬸嬸打開床邊一個大湯壼,嚇了一跳,「嘩,幹麼這裡會有壼蜥蜴湯!」

老醫生走過來,望一望,「這是中藥,叫做五爪金龍。」

「是病人的嗎?」一個姑娘問,「昨天好像有個身穿青綠色旗袍的大嬸來過,餵過病人喝這湯。我還以為是粥水。」

兩位平安間同事正想將死者打包,他們揭起被舖,不約而同驚叫了一聲。死者不知為何,脫了褲子,光著屁股半裸睡在病床上。

秦肺老伯伯雖然斷了氣,臉上展出一副定了格的淫笑。他雙腿蹬得筆直,雙手握成虎爪,似是曾經抓住不見了的大奶奶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《二十一。四》

在醫院的另一邊。

周醫生翻看著報告,點頭稱是,「念美很乖,進展很令人鼓舞!」

「謝謝醫生!」何念美轉頭望著媽媽,「爺爺說,如果我乖的話,他會送我手信。」

「爺爺已經花了很多錢去醫妳的病,不可以整天嚷著他送禮物。爺爺下次回來,要記得多謝他。」念美媽媽拾起手袋,打開房門,準備離去。

韓妹這時候進來,捧著一疊文件,交給周醫生,「這是日本寄過來,張衡的資料。他們說病人在日本遇上交通意外過身了。」

「啊...不是吧,」周醫生反應很大,很快又忍住收起錯愕的神色。

「有甚麼事嗎醫生?」韓妹問。

「沒有,只是他近半年沒回來覆診,我本來有點擔心他,」周醫生托一托黑框眼鏡,「本來今次覆診,我還想提議他試一下偉哥一類藥物,看看性能力有沒有改善...」

「試過偉哥了,沒有用;不過他有他的方法,」韓妹口快快,「呃...他有次跟我說的。」

周醫生沒發現韓妹漲紅了臉,「是嗎?可惜可惜,他是個很有趣的人。這麼早死,真是天妒英才!」

「對,他真的很有趣!」韓妹笑說。

「好了,我先下班,」周醫生說,「水野小姐在樓下等我,明天見。」

「我也走了,Benny也來接我,」韓妹放下文件。

「Benny?」周醫生問。

「我前度男友,」韓妹答,「真冤孽,我們又回到一起了。」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《二十一。五》

洛杉磯。

朘神盛裝出席Katie的婚禮,小小的草地上擺放著一串又一串的汽球拱門,供人拍照。在朘神印象中,Katie沒這麼花悄,不喜愛這種少女風的裝飾。不過他們大學分手以後,只見過幾次面,可能她就是給那個Jacky感染到,重拾了少女情懷。

Katie忙著跟幾個模特兒朋友拍照,身邊圍著幾圈漂亮女孩,似乎未察覺到朘神已經來到。朘神也自得其樂,一直等待新郎哥出現。雖然他和Katie已各行各路,但朘神自尊心作祟,還是想跟Katie的真命天子比一比。

「噢,我朋友來了,先失陪一下,」Katie終於看到朘神,立刻離開眾人,一支箭似的飛過來。

「Katie恭喜妳,」朘神客套的說,「早知妳穿婚紗這麼漂亮,我就無論如何,努力地把妳追回來啦!」

「你始終是那麼口不擇言,」Katie開懷地笑說,「你忘記了嗎?你以前待我很差的!害我花了大半年才治理好這情傷,所以我最討厭你這種臭男人。」

「噢,這部份記憶,我選擇性地忘掉了,」朘神也笑道。

「子悠沒過來嗎?」Katie問。

「沒有,她要照顧孩子嘛,」朘神說,「支票的事,謝謝妳。」

「是我謝謝你才是,你可以再死一次嗎?」Katie半認真半說笑地說,「多得你,我現變了個小富婆!而且你一死,我連離婚手續也省了,立即就可以再婚。」

「新郎哥在嗎?」朘神等了半天,還是未見到男主角。

「過來,我給你介紹一下,」Katie拖著朘神,穿過人群,回到那班模特兒身邊。

一個束清爽短髮、古銅色皮膚的模特兒走過來。她輪廓很深,有點鬼妹仔戰鬥格的氣質,身材比Katie還誇張。

「她是我Partner Jacky,中印混血兒,也是在新加坡當模物兒的,」Katie 牽著Jacky的手,「她早就想見你了。」

「啊...幸會。」朘神眉毛挑得老高。

二人寒喧一番,Jacky又跑回去跟其他朋友拍照。朘神上下打量Jacky,靜靜的在Katie耳邊問,「妳還記得半年前,我去到妳新加坡住所,妳誤會我是鬼那晚嗎?」

Katie打一打朘神膊頭,「你嚇得我差點尿了一地!怎會忘記!」

「那晚妳跟我說,如果我不怕羞的話,或許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來...」朘神咀角笑了一下,挺起胸膛充大隻地說,「其實我一向都不怕羞...」

Katie眼珠望望天空、再望望Jacky。咬了一下指甲,狡猾地向朘神笑了一笑...

 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朘神安靜地坐下,花了數分鐘欣賞這個水簇館般的奇幻景緻。

他跟貨車一起沉到懸崖邊的海底,車前兩盞大燈,奇蹟地仍然亮著。朘神連人帶車掉下來時,翻起海底的污泥,所以能見度很低,眼前都像是是灰灰綠綠般的迷霧。幾條好奇的小魚被燈光吸引,游了過來盤旋。

朘神雙腳被沾濕,駕駛倉內浸泡了幾公分的海水,他不禁讚歎日本車的超凡品質。幸好擋風玻璃沒破,否則他早己窒息而死了。

朘神笑了笑,正為他失憶前後竟然想到同一樣的計劃,覺得很有趣。他打開身邊座位上的大布袋,拿出一套潛水器材。

朘神就是想憑著這方法金蟬脫殻:先製造一場交通意外,連人帶車栽到大海中!就算打撈人員沒發現他屍首,也只會當成遺體被海流沖走,又或是給魚兒吃掉了。這樣張衡就會死掉,他可以重新以張家洛的身份,繼續和子悠小悅一起活下去!

朘神再三檢查身上儀器,緊張地整裝待發。他無法估算這裡深度,車門一打開,海水湧進來,他就有可能給水壓壓破耳膜,甚至叫他窒息而死。

三、二、一!打開車門吧!

朘神保持著呼吸,用力一推,車門卻紋風不動!他再三使勁向外推,他只感覺到車子左右搖晃了一下,車門仍是關得死死的。

糟糕...朘神心知不妙...他沒想到自己犯下這麼大的錯誤。車門可能是掉到水裡時,變形壞掉了;但更大機會是車外水壓太大,將車門緊緊壓實!

朘神透不過氣,除下口中的氧氣罩。海底的氣溫比岸上暖多了,他頸背卻豎起一陣雞皮疙瘩。

他媽的...這個深度,日本警察有辦法把他打撈上來前,他早就花光氧氣,焗死在這裡!沒想到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,竟然在這骨節眼失算...

他左顧右盼,想找些可以打碎檔風玻璃的東西。

車匙...這貨車是黑仔偷回來的,沒車匙;
氣缸...拿氣缸擲破玻璃時,沒一秒就給湧進來的海水淹死了;
氣槍嗎...這把槍是射BB彈的,弱到連汽水罐也射不穿。如果黑仔肯聽自己說,偷運把真槍過來就好了...

朘神無計可施,發脾氣似的丟開手中氣槍,擲回潛水衣大布袋中,傳來咯一聲硬物的碰撞聲。朘神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啡色公文袋,上面寫著黑仔的字跡...

「你要的真貨,小心。
P.S. 我還加了滅聲器」

「小喇叭!」朘神咧咀而笑,打開紙袋,拿出一支曲尺手槍,「這麼細心,難怪還未結婚就泡多件二奶!」

朘神穿起浮潛眼罩、裝好口中變壓氣管、再三檢查鉛塊和紮好氣缸。他穿好安全帶,以防被海水卷走,雙腳撐實儀錶板...

嗖...嘭!!!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兩天後。綜合磐城共立病院。

馬琳坐在病床上,望著窗外煩人的秋雨。黑仔打開門,走了進來,左手包著三角巾。

「他們說已經在附近海灘找回王先生,」黑仔坐下,神情凝重,「不過情況很不樂觀,腦部缺氧太久...」

「最壞情況是甚麼,」馬局長在差館看慣風浪,卻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出事。

「我已經叫了一個我相熟的腦外科醫生、秋山教授過來,他說王生性命沒大礙;」黑仔續道,「不過會不會醒、甚麼時候醒,他也說不準。」

馬琳閉上眼,好幾分鐘沒說過一句話。如果王百萬沒跟朘神求情,說要放走馬琳自己,她的內疚可能會小一點。是她趕狗入窮巷,朘神發難,自己也要負責。

「有朘神和肥牛消息嗎?」馬琳續問道。

「那懸崖下水流很急,日本警視廳仍未能打撈起那輛貨車;不過蛙人說車子擋風玻璃破了,裡面啥也沒有,統統給亂流卷走...肥牛掉下水時應該在貨斗,不過也沒找到他踪影...」黑仔嘆一口氣,別過臉,「警視廳專家說,他們兩個生存機會很渺茫。」

馬琳站起來,行到窗邊。

「你後天上我辦公室,我應承過你的事,不會食言。」馬琳突然說。

「對不起,我想在這裡多留兩三天,」黑仔說,「朘神太太和女兒明天會過來日本,跟朘神辦喪事,我想陪一陪她們...」

「好吧...」馬琳多疑地望一望黑仔,「我也想去參拜一下。」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兩天後。

這是個偌大的西式墓園,圓圓的小丘披上泛黃的小草,跟今天陰晴不定的天氣很搭配。一幅朘神的的黑白相片,放在靈柩上邊。大家都知道這是個空的棺木,但子悠有種感覺,一旦這東西埋葬在地下,她永遠再也見不到朘神一面。她專程帶來了十幾年前,朘神寫給自己的一百封情信,放到棺木裡。她覺得這樣至少可以令自己死心,徹徹底底放下這個人。

除了一個主持儀式的神父外,參加喪禮的人屈指可數。墓園安排了幾十張塑膠椅子,空蕩蕩的排在靈柩前方。

子悠穿起一身全黑套裝,抱著睡著了的小悅,坐在最前排。馬局長和黑仔站到老遠,沒過來搭話。工作人員將空的棺木放下,子悠拾起一把泥土,握在手中,遲遲不捨得撒在靈柩上。

遠處一個身材略畔的西裝男人,陪同另一個穿戴時髦的鬈髮女郎,慢慢走過來。那男人脫下太陽眼鏡...

「...肥牛!?」

馬琳正想上前,黑仔阻止了她,「先等一會。」他立刻打電話給馬琳秘書,想先確定些東西,但他在電話裡頭隱約聽到些尖叫聲...

肥牛和那女人都往靈柩上撒下一把泥土,二人坐到子悠旁邊。

「子悠,沒想到會再這裡再碰見妳,」女郎將太陽眼鏡掛在頭頂,這是Katie,「妳還好吧?」

「還可以...」子悠口不對心,精神差到極點。

「我之前給妳那張支票,已經超過半年,兌現不了,」Katie拿出另一張支票,「妳一定要收下這個,這是朘神的人壽保險賠償,算是妳代小悅收的,可以嗎?」

子悠正在猶豫,沒有接下。

「小悅已經失去了爸爸,如果妳還要為生計出去工作,她就連媽媽都失去了。」Katie一語擊中子悠死穴,「這筆錢足夠把小悅養大,妳就算是幫小悅暫時保管吧。」

子悠說Katie不過,望一望睡著的小悅,收下了支票。

「謝謝。」

「不用多謝我,多謝朘神吧。」Katie拿起手袋,正欲和肥牛離開。

這時黑仔站出來,擋住肥牛去路。

肥牛雙眼充滿怒意,「你這仆街仔!又想怎麼樣?」

馬琳也走過來,「肥牛,沒想到你也大難不死,還夠膽出來露面。」

「原來妳這八婆也未死,」肥牛反唇相稭,「早知我就在貨斗上來場夫目前姦,滅一滅妳氣焰。」
 
三個日本警員,這時從老遠跑過來肥牛身邊,正想遞捕他。肥牛懶洋洋的從口袋拿出一本護照。

「我想你們找錯人了,我今早才到埗日本,不信的話你們可以翻查我出入境紀錄,」肥牛緊緊盯住馬琳,「之前我一直都在香港,怎樣能綁架局長妳?」

一個懂中文的警員接過肥牛護照,跑到一邊跟總部通話。

「別裝蒜,」馬琳冷冷的說,「我知你可以偷偷混進入境處系統,偷看出入境紀錄,那他有可以修改資料庫吧。」

黑仔電話這時嚮起,他走到一旁接聽。

黑仔回到馬琳身邊,輕聲在耳邊道,「我剛才打電話給伙記,翻查肥牛其他資料。發覺他連續三天,在香港都有給人捉到亂拋垃圾的紀錄,包括他掉落水前三十分鐘!」

「亂拋垃圾的會是替身嗎?」馬琳思路清晰的問。

黑仔倒抽一口涼氣,驚訝馬局長原來把他們查得這麼徹底。肥牛聽到二人對話,插話道,「我替身還在湖南,也有時間證人,妳想找他印證一下嗎?」

馬琳再次上下打量肥牛,她一直以為他只會當朘神黑仔跟班,沒料到被他擺了一道。

「你這幾天有不在場證據,最多免你一條綁架罪,」馬琳雙眼眯成一條細線,額角青筋暴現,「回到香港,你等收律師信控告你不誠實使用電腦吧。」

「警方效率幾時變得這樣低?」肥牛戴回太陽鏡,咀角冷冷的笑,「妳伙記還未告訴妳,警察總部喪屍大爆發嗎?」

「甚麼?」

「看來妳部下想將妳蒙在鼓裡,」肥牛露齒假笑一下,轉身撞開黑仔肩膀,徑自離去,「快打個電話回香港,看看有誰電腦還未收到 Killerjo,我私人送他一個實物原大的!」

黑仔馬琳呆呆的站住,眼巴巴任由肥牛離開。那邊箱棺木已經入土,子悠抱起小悅,仍舊站在墳前。

「對不起,阿嫂...」黑仔走到子悠背後,拍拍她肩膀。子悠轉個身,通紅的雙眼死盯著黑仔...

啪!

子悠狠狠一巴掌,摑在黑仔臉上。黑仔不閃不避,臉上留下了一個熱燙燙的掌印,還被戒指劃破了一塊皮。子悠手上還戴著朘神的求婚鑽戒,上面沾了黑仔的血漬。

「肥牛統跟我說了...」子悠眼神欲哭無淚,簡直對黑仔恨之入骨。

馬琳見到子悠反應,不想再看下去,「黑仔,先走吧。」

黑仔也在地上拾一把乾土,放到朘神墳土上,不敢再望子悠一眼,跟馬琳一塊兒離開。

「哇...」小悅這時候醒來,放聲大哭。子悠把她抱得緊緊的,把臉貼緊女兒,一塊兒哭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同日夜晚。

這是六本木最具名氣酒店餐廳私人包箱,從落地玻璃望過去,可以望到紅白相間的東京鐵塔,映照著橙黃色的璀璨射燈。

肥牛還穿著剛才出席喪禮的全黑恤衫西裝,他比約定時間早了半個小時到埗。一坐下來,就定睛望著手提電話。

大門打開,黑仔慢動作似的走進來,一件中褸飄逸得像Mark哥,坐在長枱另一端。

「馬琳走了,」黑仔倚在椅背,「我跟她說,我先去秋教授處先打點一下,要遲三天才回去。」

肥牛放下電話,「OpenRoom顯示她二十五分鐘前剛進入香港境內。如無意外,我們安全了。」

侍應生拿來了一支餐前香檳,給二人倒酒。

「主角在那裡?」黑仔問。

「買酒,」大門嚮起朘神聲音,「我特地破費來一支Chateau Mouton,Premier Cru Classe,1964年。我是看見它上面的畫才買的。」

酒樽招紙上有一副小小的名畫,是Chateau Mouton的招牌特色。畫中有三對小手,像舉行某種宗教儀式似的,各捧著一只金色酒杯。

「還記得對上一次,我們一起喝紅酒是哪時嗎?」肥牛一口氣喝下香檳,「那晚我們在東莞,畫下朘押!」

黑仔笑道,「對,三條朘、一條心。」

「對,而且我沒猜錯,肥牛你那晚破處了,」朘神咯咯淫笑,望著肥牛。

「哈哈,你終於有東西猜錯了。那晚我甚麼也沒做,倒頭就睡到天光,」肥牛打一下飽嗝,「我那隻豬,還是去了Debra那裡!」

「不是吧!」黑仔朘神二口同聲驚呼。

侍應帶來精緻的頭盤,朘神吃了幾口,問黑仔,「王百萬情況怎麼樣?」

「好得不得了,剛才我去探他,整天就坐在陸嬌旁邊。」黑仔答,「他只是後腦頭皮有點擦傷,我打他那拳,反而在肚皮留下一個斗大的瘀痕!」

「你幹麼打他?」肥牛不像是關心王百萬,倒似是八掛好奇。

「假戲真做嘛。說起來,他頭皮擦傷,可能也是我弄的,」黑仔眼珠望向天花板,「那時我還未丟馬琳下車,王百萬仍戴著豬八戒面具,充當肥牛你。他演戲演得投入,好像真的想衝過來,所以我就輕輕推倒他囉。」

朘神開懷的笑了笑,王百萬噸位沒差肥牛多少,黑仔口中的輕輕力,已足夠將他彈飛幾丈遠了。在秋山教授串通底下,馬琳真的以為王百萬陷入昏迷狀態,而且他人遠在東京,王百萬想陪伴陸嬌多久,就陪多久。
 
「馬琳始終沒察覺,我一直沒出現過嗎?」肥牛問。

「沒有,」黑仔答,「車倉很黑,馬琳大部份時間都被包在麻包袋。而且王百萬穿起兩件風褸,身型跟你真的很像。」

朘神補充,「我倒覺得王百萬很有演戲天份,他來來回回躲進麻包袋、又載上豬八戒面具,成功一人分飾兩角。」

「所以你才叫我前幾天,特地去隨地亂拋垃圾,那樣我就有完美不在場證據。」肥牛舔掉碟內最後一滴醬汁,「黑仔你現在復職,還連跳幾級,是高級警司耶;朘神你終於也自殺成功,一瞬間就成了千萬富翁...」

「對,子悠她怎麼樣?」朘神緊張的問。

「哭得死去活來,而且她恨死我了,」黑仔指一指面上傷痕,「不過,我猜就是她的真感情,才叫馬琳確信你真的死了。」

「子悠是住在我說那間酒店房間嗎?」朘神問肥牛。

「嗯...是...」肥牛答得口齒不清,叉起另大塊牛扒放進口裡,「嗯...為甚麼一定要她住在那裡。」

「你們還記得我車禍之前,來過日本一次嗎?那次我就是住在這裡,在房間門鎖下了些手腳,令到我可以隨時自出自入,」朘神呷一下手中陳年佳釀,「我老早就計劃好,找個香港以外的地方,跟子悠再碰面。只是沒想到,一等就遲了半年。」

「那你今晚就跟她解釋嗎?」黑仔問。

「不,我怕馬琳仍會盯著子悠不放,我不會太快露面。」朘神望著窗外夜景,「不過,至少我會通知子悠一聲,不要為我白白難過。」

「喔,那你今晚會回去酒店嘛,」肥牛擦一擦鼻子上肉汁,難掩失望神情,「我還安排了個十二人群交『感謝祭』去興功!黑仔,你不會丟下我一個吧?」

「P女今晚過來東京,我晚一點就去接機。我太久沒陪過她了,是時候盡些丈夫責任。」黑仔暗笑,「而且她知道我升職了,一定會樂翻天。」

「唉,還說甚麼兄弟,上戰場就留下我一個...」肥牛道,「我精盡人亡的話,記得燒兩箱偉哥給我陪葬!」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翌日清晨。

子悠拉開窗簾,讓秋日陽光灑到酒店房間內。她一夜睡得不好,發了幾個關於朘神的怪夢。她忍住淚水,叮囑自己不可以再哭,為了小悅,她要堅強的活下去。

她走過去小悅的嬰兒床,發覺蓋在她身上的毛氊不翼而飛。而小悅的小手上,握著一封聖誕咭大小的粉紅色信封。

子悠打開信封,裡面有兩張十二月三十一日、香港過來東京的單程機票,上面印著子悠和小悅的名字,還有一張東京迪士尼明年一月一日的入場卷。

一張純白色便條,從信封中飄下來。子悠拾起它,來來回回讀了上百次,深怕自己淚水模糊了視線,讀錯了任何一個字。

「這是第一百零一封情信。
我會回來跟小悅過生日,等我!」

小悅這時也睡醒了,自己坐起身子,傻傻的望著子悠,叫了第一聲...

「爸爸!」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十四年前。聖公會育強中學。

初秋的殘陽照亮了圖書館的一角,將木桌上的文具,拖出了長長的影子。圖書館裡面沒幾個人,管理員躲在一棟書山後面打嗑睡,一個文靜女同學坐在最遠處,一個人在寫功課。

一個男孩從書櫃後冒出來,左顧右盼,再走到女孩面前。

「呃,妳好...」男孩努力打開話匣子,女孩卻沒反應,「我留意妳很久了,妳每天都龜在圖書館,怎麼不出去走走?」

「我喜歡這裡,有甚麼問題,」女孩答,「而且我好像不認識你。」

「噢,真巧,我剛好也不認妳,」男孩有點無賴地搭訕,「只是見妳堂堂一個校花,竟然一個人在這裡孤獨終老,有點於心不忍。」

「我不是甚麼校花。」

「我覺得妳是,妳就是了,」男孩坐到女孩身邊,「其實我有件事,想妳幫助,可以嗎?」

「甚麼事?」

「我跟兩個死黨...對,躲在那邊書櫃後頭,一肥一瘦那兩個,」男孩望住女孩眼睛,「我們打賭說,如果我成功邀請到妳,去當我聖誕舞會的舞伴的話,他們就會幫我做一整年的功課,所以...」

「不可以,」女孩斬釘截鐵地說,「一,你自己功課,好應該自己做;二,我不會跳舞;三,我不認識你,怎麼能跟你去舞會。」
 
「喔,這下可慘了,我昨天才應承了路口茶餐廳的老闆娘,讓我去兼職,」男孩拍一拍額頭,「我可沒那麼多時間去做功課。」

「不去打工就可以了,」女孩說。

「妳養我嗎?三餐一宿都是錢耶,」男孩答得爽快,「我沒爸媽,早死了。」

「喔...」女孩陪罪,「...對不起...」

男孩崇崇肩,「不打緊,我有那邊兩個死黨就可以了。」

「我...」女孩望望那邊,兩個男孩飛快地縮回去,「我...媽媽早兩年也過身了。不過我沒你健談,沒幾個朋友...」

「我就是你朋友啊,」男孩一股腦兒說,「妳不健談沒關係,我可以一個人自言自語幾個小時,妳不要當我神經病就可以了。」

女孩噗的笑了一聲。

「當我求求妳,」男孩再說,「妳跟我裝個樣,一塊兒去舞會露一露面,然後繞後門離開也可以。」

「這樣的話...」女孩開始猶豫,她上下打量這個冒昧的男孩,「其實我聖誕節也沒地方可以去...」

「這就對了,」男孩咧咀笑了笑,「妳一定是全晚最漂亮的女主角。」

女孩紅了臉,匆忙收好桌上的書,一心想快點離開。不想給這個奇怪的陌生人,看到自己疚態。不料書本疊得太高、作業太滑,她差點就失去重心...

脧神幫忙接過書本,捧在懷中,「我來拿吧。」

「我叫脧神,妳呢?」

「我叫子悠。」

男孩站到女孩旁邊,二人肩並肩,就這樣走在一起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兩個月後,學校聖誕舞會。

司琴奏完幾首聖誕歌曲,浪漫的華爾滋前奏徐徐嚮起。

脧神輕托子悠的右手,裝模作樣地在手背吻了一下。二人左閃右避地走出舞池,身邊每個同學都雞手鴨腳,舞步錯漏百出。

「把腳踏到我腳面上,」脧神在子悠耳邊輕輕地說,叫子悠癢得縮起了肩膀。

「甚麼?」子悠笑笑說。

「踏上來吧,」脧神咀巴仍貼住子悠面脥,「我這樣教妳跳舞。」

子悠踮起腳,站在脧神皮鞋上面。脧神嗚的一聲,吞下了慘叫聲,「...呃...我看錯妳骨瘦如柴,沒想到妳份量也不少。妳有考慮過去減減肥嗎?」

子悠拍一拍脧神,推搪說,「因為高踭鞋吧了。」子悠脫下鞋子,赤腳站在脧神腳面。

「好多了,」脧神抱住子悠的腰,免得她向後倒下去。二人肚皮貼肚皮,脧神隨著音樂轉動。

子悠臉蛋紅得發燙,「那個...你好壞!」

「壞了就不會這樣子,」脧神奸笑一下,「這證明我很健康。」

子悠將耳朵貼到脧神胸前,「你心跳得很利害!」

脧神沒答話,他看見黑仔抱著肥牛,在他面前一塊跳舞。脧神忍住爆笑的衝動,轉過另一邊,不想給他兩個破壞這刻浪漫雅興。

音樂曳然而止,脧神拖著子悠的手,坐回場邊。

子悠咬一咬咀唇,望著脧神的手,仍然緊緊拖著自己不放,「這...這是甚麼意思,」

脧神笑了笑,沒答話。他跑回舞池中央,拿回子悠的一雙高跟鞋。

「到底是那位公主,在舞會中留下了玻璃鞋?」脧神跑回來,一邊開玩笑,一邊坐到子悠旁邊。

「嗯,我想她乘南瓜車走了,」子悠眼睛骨碌骨碌地轉,「她不是公主,只是個可憐的灰姑娘。」

「送妳一份禮物,」脧神狡滑的笑了笑,「妳先閉上眼。」

子悠合上雙眼,「甚麼嘛?別戲弄我...」

脧神把臉貼近,在子悠唇上吻了一下。

「妳給親了一下,就醒了,妳還說妳不是灰姑娘?」脧神拖著子悠的手。

「那是睡公主耶!」

「不是一樣的嗎?」 脧神望住子悠的臉,「妳不是美人魚就可以了。」

「為甚麼?」

「妳遲早會明白,」脧神露出偎瑣的表情,子悠也為脧神胡說八道而傻笑。兩隻手十指緊扣,隨著音樂的節拍擺動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官塘。脧神的家。

這是個五十呎見方的唐樓劏房,床邊有個小小的窗。趟在枕頭上,才能僅僅望到外面的藍天。

「我不想回家!」子悠坐在床邊,氣得鼓起了腮,「我爸爸只肯聽我後母說的話,他叫我不可以再和你一起。」

脧神吻一下子悠額頭,她怒氣立刻消了大半,「他們說我甚麼?」

「他們說你是壞學生、是街童、是慣犯,只會整天在騙吃騙喝。」子悠拖著脧神的手,一股腦兒不停地說。

脧神坐直身子,「妳後母倒沒有說錯。」

「那又怎樣,」子悠倔強的說,「她眼睛生在額角,只會向錢看;我後母也是因為爸爸的錢,才會跟他一起。」

「妳猜...妳爸爸有多少身家?」脧神忽然問道。

「我怎會知道,」子悠答,「這陣子常聽他們說太古城那個兩個單位,升值了不少,加起來好像是一千萬左右吧。」

「那麼,如果我三十歲時,花花綠綠地拿著一千萬現金跟他倆提親,他們應該會對我另眼相看,對不對?」脧神認真地問。

子悠扣捏一捏脧神面脥,「傻佬,沒有人嫌你窮!」

「就算我有朝一日,潦倒到要在這種劏房過下輩子,妳也肯跟我捱嗎?」脧神牽著她的手。

「別說下輩子,再多一輩也沒問題。我和你一起這段時間,是我一世人最快樂的,」子悠說,「如果我們有天生了孩子,囝囝叫樂樂、囡囡叫悅悅,快樂喜悅,湊成一對,好不好?」

「好...」脧神抱住子悠,偷偷在心裡發誓:無論是捱騾仔也好、作奸犯科也罷,他要好好賺錢,迎娶這個女人過門。否則皇天在上,保佑他永垂不舉,永遠枱不起頭做人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一年半後。咖啡廳內。

子悠對著脧神怒道,「你自從放榜以後,差不多整整一年,一聲不響地人間蒸發了,到底去了那裡?」

「我偷渡上了大陸嘛,」脧神面帶微笑想拖著子悠的手,卻給她甩開,「我每三兩天就寫封信給妳,妳沒收到嗎?」

「完全沒有...」子悠瞪大眼道,「糟糕!一定是被後母扣起了!」

「不是吧...整整一百封耶,我寫得很辛苦的。難掛妳沒回信。」脧神道。

「但你幹麼跑上去?」子悠扁起咀,「你不是又犯了甚麼事,被人抓住嗎?」

「當然沒有,我是上去寒窗苦讀!我偷偷跑回國內,做了些買賣。好賺些錢來偽造了一個身份,多領一張國內的身份證。」脧神面上仍掛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,「我現在不是張家洛,我叫張衡。」

子悠不相信自己耳朵,似在聽一個荒誕的故事。

脧神呷一口咖啡,「我會考考到了很好的成績,足夠我拔尖直接進入中大港大。我之前也申請過三間美國稍有名氣的大學,他們都寄了信給我,說會取錄我。」

「那你為甚麼你不去?」子悠語氣慢慢由責備變成好奇。

「正當我為這件事開心之際,這五間大學校方卻回覆我,說他們翻查過警方紀錄,說我有案底,拒絕了申請。」脧神望著街外途人,就像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故事一樣,「況且,那時我連買張去美國機票的錢都沒有。」

「所以...」

「所以我就回到國內,以國內考生的身份多考一次,」脧神笑說,「那邊試題比香港容易多了。我考上了大學,他們還有奬學金耶!」

「我早說過,你只要肯讀書,一定會考得很好。」子悠鼻子一酸,有種望夫成龍的感動,「你考進了那間?國內的大學嗎?北大?清華?」

「理工。」脧神笑說。

子悠問,「紅磡還是九龍塘那間?」

脧神用手背擦一擦眼角,不想讓子悠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。他這一兩年來的冤屈,就是等待這刻吐出這口悶氣。

「波士頓那間,」脧神身子向前靠,捉住子悠雙手,「麻省理工。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十一年後。

脧神一個人站在客廳,坐立不安。他打開播放機,大屋四周嚮起皮禮士利的歌聲。

「Wise men say...
Only fools rush in...
But I can'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...」

他點起餐桌上的長長蠟燭,脧神再三檢查口袋內的求婚戒指。這時大門打開,子悠回來。

「喔,甚麼事?」子悠一臉驚奇,「明天才是你生日,我們不是明晚才出去興祝嗎?」

「妳先坐下,」脧神拉著子悠,走到飯廳,「十幾年前我說過,我要在三十歲前賺夠一千萬,搬到妳老爸後母面前,再娶妳過門。」

「你認真的嗎?」子悠早忘了脧神這番話。

「當然是認真的!」脧神笑了笑。

子悠摸摸脧神的臉,「我還以為你不想結婚,打算一直同居就算了。」

脧神拿著電視搖控,扮作是咪高峯,「各位先生女士,我張衡,今日戶口總結餘剛好超過港幣一千萬。現在遵守承諾,迎娶妳歐陽子悠小姐,成為我合法妻子。」

子悠哭笑不得,兩行熱淚,沾濕了一張笑臉。

「以後無論環境順逆、富貴貧窮、疾病健康,我都愛護妳、尊重妳,至死不渝。」脧神單膝跪下,從口袋拿出戒指。

「Take my hand...
Take my whole life too...
For I can'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...
For I can'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...」

「嫁給我,好嗎?」

「嗯!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兩個月後。

「老公,最近見你常常愁眉深鎖,是不是有甚麼事?」

「子悠,別擔心。只是投資出了點問題... 我也見妳這幾天胃口很差,身體沒大礙吧?」

「你明天可以陪我去看看醫生嗎?」

「當然可以,那裡見不舒服?」

「沒有...嘻...我想你快要當爸爸了!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兩個月後,拉斯維加斯。

「脧神,好久不見了,」Katie 從酒保手中接過一杯雞尾酒,「聽說你最近錢銀有點問題,你還好吧?」

「不是有點問題,是大禍臨頭,」脧神喝下第二杯伏特加,「Katie,妳可以幫一幫我嗎?」

「我只是個寒酸的模特兒...」Katie 一臉關心,「我只有幾萬元積蓄,夠不夠?」

「不,妳誤會了,我不是問妳借錢;相反,我可以給妳一筆可觀的酬勞。」脧神舉舉手,點了第三杯酒,身子前靠,「我之前偷偷動用了公司的錢,去做些遺規買賣。一開始還幹得不錯,可是近日公司核數師開始懷疑,凍結了我買賣盤,令到我自己也虧損了很多。」

「噢...他們會告你嗎?」Katie問。

「應該不會,我早消滅了證據。」脧神接過另一杯伏特加,「不過這害我十幾年來的積蓄,一併化為烏有。我剛剛和太太有了小孩,我不想在孩子一出世,我便破產!」

Katie不知怎樣安慰脧神,「那個...我有甚麼可以幫到你?」

「和我結婚...然後我會去自殺,」脧神眼中透出一絲不尋常的光芒,「明天我們就去註冊,我早就買了份保險,保額有港幣二千萬。事成之後,妳可以拿走一半。」

「你瘋了嗎!?」

「我沒瘋。」
 
Katie 望著手中的酒,猶豫不決。

「而且我要裝作是意外身亡,否則保險公司可能耍賴,」脧神咀角露出他招牌奸笑,「我大概會駕車從懸崖衝進海裡,那樣死得比較痛快。」

Katie不是早就認識脧神為人,一定會覺得他腦袋有問題。她想了想,再問道「為甚麼不直接寫你太太做受益人?」

「說來話長,我有兩個身份、兩張身份證。我會拿香港身份和她結婚,孩子出世紙也會是我原來張家洛的名字。」脧神知道Katie快要應承他,「這次要死的,是拿大陸身份證那個張衡。」

Katie聽得一塌胡塗。

「總之妳要幫我做三件事:一,明天就去註冊結婚;二,幾個月後過來香港,照我意思拿我車子去修理;」脧神定睛望住Katie,「三,妳拿一張空白支票,交給我老婆,說是我給的分手費。」

「我不明白...」

「無端端存入一千萬現金,銀行會懷疑是洗黑錢,我們要編過故事給它。」脧神說,「而且我太太性子硬,一定不會收妳的錢,到時我再跟她解釋。」

Katie只聽懂一半,「如果警察懷疑我謀殺你,我怎麼辦?」

「所以妳幫我改裝完車子之後,就趕快離開香港,」脧神笑著回答,「回去妳老家新加玻好嗎?我就算回魂要找妳,也不用飄那麼遠。」

Katie把臉埋在手心,隔了一會才探出來望住脧神,「你不怕我獨吞你整筆保險金嗎?」

脧神沒答她,望著手中最後半杯酒,「Katie,妳還記得我在讀MIT,我們還是在一起時...」

「噢,別提了,那是我感情生活的污點,」Katie笑說。

「有一晚妳在我宿舍,我們喝得很醉很醉...」脧神沒理會Katie,邊說邊拿出電話,打開相片匣...

Katie臉色一沉,「這不是請求,這是威脅!」

「跟一個快要死的人講道義是沒有意義的,」脧神目光如炬,「事成之後,相片我一定會還妳。就當是幫我最後一次,好不好?」

「唉...是不是我上一世欠了你脧神甚麼...」Katie拿起脧神的伏特加,一口氣乾了,「好吧!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脧神駕著車,小小翼翼地沿山路向上爬。他知道剎車碟已經失靈,幸好夜晚的這條偏僻的郊區小路,沒碰上一架車,沒有人發現他奇怪的行蹤。

他駛到山邊一處,將車子靠到路旁空地。

這是個沒有月光的夜晚,初春的海邊傳來刺骨的寒風。脧神下車察看一下路旁的彎道,一邊是峭壁,另一邊是三四層樓高的懸崖,黑色的海水在下邊咆哮。

這裡沒有街燈,車頭兩盞大光燈照得脧神雙眼發疼。他再三檢查軚盤已經換走氣墊,以防它在水中充氣,阻礙了脧神逃生。他打開車尾箱,拿出一件潛水衣和氣缸...

鈴鈴鈴...

脧神手提電話響起,是子悠。

「脧神...你在那裡?」電話傳來子悠的聲音。

「我今晚有點事,遲些和妳解釋,」自從上星期Katie將支票交給子悠,脧神已經好幾天沒聽過她聲音。

「你...不要再瞞住我了,」子悠說著說著,哭了起來,「對不起,你在美國回來之後,行踪很奇怪...我懷疑你有外遇,所以在你電話安裝了偷聽器和GPS。你幹麼一個人跑到海邊那麼遠?」

「我...」脧神一時之間,不懂回應。

「你...是不是去跳海自殺?」子悠問,「你是因為我和Katie的事而自殺嗎?」

糟糕!子悠誤會了!

「如果你真的喜歡她,你不用內疚,我會和小悅消失...」子悠嗚嚥說,「如果你死掉的話,那我也不想活了...」

「不!妳誤會了!我現在就回來!」脧神丟下潛水衣進草堆,跳上車子。脧神耳邊聽到掛線的聲音,他不確定子悠有沒有聽到他正趕回來。

脧神這一下給子悠發現了,計劃就要泡湯了。子悠會寧願簡簡單單、過一輩子苦日子,都不會給脧神去冒險。就只差一這步,脧神不想一切重新由零開始,他不想給外父外母看死,他始終是那個騙吃騙喝、一事無成的街童慣犯,永遠沒辦法好好照顧子悠,他更不想小悅一出世就跟他捱窮...

脧神心神早己跑到子悠兩母女身上,他踏實油門,想用最高速度儘快回到至愛的身邊。他懶理引擎悶聲低鳴,沒發現山路最後一個急彎,車子失控地橫飄,直至一棵大樹阻住了去勢...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脧神打開眼睛,擦亁眼角的淚水。望望四周,他仍坐在那架綁架王百萬夫婦,貨車駕駛倉的座位上,擋風玻璃外是一片混濁的海水,他一個人被困在海底。

天知道他這刻有多想告訴子悠:老婆,對不起...他統統都記起了!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黑仔還未進入辦公室,已隱約感到氣氛的異樣。他打開大門,看見肥牛爬在地上,正在將散落一地的接駁線收好,幾部電腦主機也不翼而飛;脧神似在另一邊箱收拾細軟,將三個西遊記面具包起,放入行李箱中。

「馬琳剛剛領著一隊藍帽子,上來搗局,帶走了肥牛的電腦,」脧神放下行李,盯著黑仔,「她知道了我們計劃,現在正過去日本,想正面抓住王百萬。我們要切法阻止他們碰面。」

「他媽的!」黑仔知道被馬琳擺一道,反應出奇地大。他拍一拍枱面,再用雙手抓頭。

脧神滿頭大汗地坐下來,「希望警方破解不了OpenRoom,否則肥牛和我就要洗乾淨八月十五,搬進去監倉共渡餘生。」

「別擔心,我猜警察花一輩子也打不開OpenRoom。脧神,我知道你幾個月前,偷偷使用過OpenRoom,所以之後我就更新了系統設定,想跟你開個玩笑,」肥牛道,「你們見我差不多廿四小時全天候開著AV,是因為使用OpenRoom 2.0 時,必須要同步播放四仔;否則的話,系統會自動封鎖資料庫、反入侵內聯網,然後隨機彈出Killerjo。」

脧神抺一把汗,汗水像冰一樣冷。

「不過失去了我辛苦找來的精華影片,倒是有點失落。」肥牛盤膝坐好,「還有Debra那條無價珍藏影片,我一定要拿回來!不然我下半世人J甚麼!?」

脧神拍拍肥牛膊頭,「兄弟,有大志點,你下半世人,不是靠自瀆度日的。」

「脧神,現在你有甚麼打算?」黑仔問。

「我們乘搭明天最早一班飛機,過去東京,」脧神坐下來,「可惜現在失去了OpenRoom這張皇牌...」

「沒辦法跟踪馬琳的出入境情況,對我們很不利,」黑仔嘆一口氣,「但是電腦沒了,肥牛也沒辦法。」

「電腦...不...我們還有機會...」肥牛靈機一觸,忽地站起來。拍拍膝蓋,準備離開,「給我五六個小時,我可以搶修好你要的OpenRoom!」

「我不明白...」脧神道。

「和Debra分手之後,第一代OpenRoom就埋藏在那台舊電腦內...」肥牛咧咀一笑,打開大門,「現在就在我老媽子麻將枱枱底!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翌日中午。日本。

脧神氣急敗壞地跑進東京大學醫學院大樓,一口氣走到腦外科病房。王百萬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,沒料到脧神會出現,表情很畺然。

王百萬問,「你怎麼會過來日本?」

「馬琳...來了東京...她有上過來嗎?」脧神上氣不接下氣。

王百萬臉上刷一下發青,「沒有。我沒見過她,她也沒打電話給我。」

「此地不宜久留,先避一避,」脧神帶同王百萬,一起從另一邊離開,急步走到室外停車場。

中午時份,空曠的停車場完全看不見人影。二人爬進一部兩門小房車,脧神正準備車匙...

嘭!

車頭傳來一聲巨嚮,小房車猛地晃動一下!一部大號的房車迎面撞過來,將小房車推後了一整個車位,兩車車頭貼在一起。脧神定過神,看到馬琳就坐在對頭車子上,意味深長地笑了笑。

脧神口邊咒罵兩句,一邊按下耳邊免提裝置,輕聲的說,「黑仔,Plan B!」

馬琳打開車窗,意氣風發地說,「脧神謝謝你帶路,幫我找到王百萬。不然東京人海茫茫,我也不知從何找起。」

王百萬再打個突,以為是脧神出賣他!

脧神懶得解釋,反正逃不了,他打開車門走出去,望望撞毁的車頭,「局長,我有相熟的教車師傅,妳應該去補一補鐘。」

馬琳也步出車箱,沒理會脧神,走近王百萬窗子,「老公,下車談一談吧。」

王百萬臉容呆滯,看不出他究竟在想甚麼。他慢慢地走出車子,天空飄來了一抹烏雲,蓋住了日光,四周像忽爾暗了下來。
 
「上我車,三口六面把話說清楚,」馬琳用下巴點一點身後的車門。

嘭!!!

另一部貨車衝了過來,撞向馬琳房車車尾!現在三部車由大至小,一部跟一部串起來!幸好王馬二人還未上車,否則可能被夾在車箱中間。

黑仔跳下貨車司機位,戴上沙僧面具,拉起風褸帽子,全身上上下下包得密不透風。他拿著兩個大麻包袋,跑向王百萬身邊。

王百萬在最後一秒才知道黑仔來意不善。黑仔一拳揮向王百萬肚子,雙手一揚,便用麻包袋套住整個王百萬。

馬琳還來不及反應,脧神拿出手槍,槍口差半吋就碰到馬琳左眼。

馬琳強裝鎮定,「小朋友,成熟點。不要用道具槍唬人好嗎?」

「這個距離,就算BB彈都夠射破妳眼角膜,」脧神一邊說,一邊單手戴起孫悟空面具,「是妳趕狗入窮巷,不要怪我心狠手辣。」

黑仔打開貨車倉門,將王百萬推上去。

馬琳眼皮不眨一下,死盯著脧神,「為了一宗生意,不惜犯下刑事大罪,值得嗎?」

「對不起,我腦袋不靈光,不懂計算甚麼值不值得。我只知道我不喜歡輸,尤其是輸給妳這種拔扈的女人,」脧神用手槍指指車尾,「妳要自己爬進去,還是要我動手?」

馬琳忍住怒火,慢慢走到貨斗後邊。她爬上車內,看見兩邊擺放了一包包沙石和英泥等建築物料;王百萬被麻包袋整個包好,卷曲起身子、橫臥在車倉最深處,一個頭戴豬八戒面具的肥胖綁匪,正坐在旁邊看守著他。

脧神用索帶綁好馬琳手腳,同樣用麻包袋將她包好。

黑暗中,馬琳聽到黑仔緊張的聲音,「脧神怎麼辦,現在怎樣收拾這殘局?你叫我偷這部車也算了,怎麼還要綁架他們!」

「窮途末路,沒辦法,」脧神的聲音也罕有地帶點緊張,「放任何一個回去,我也是死路一條...」

馬琳聽到踱步的腳步聲,她不敢亂動,額頭唇邊也緊張得開始冒汗。

「你兩個幫我搬兩個大垃圾桶上來,然後把車子駛到郊外,最好是海邊,」脧神坐在一包英泥上,凝重的說,「之後你們留下我一個就好了,我不要你們幫手。你們不要過問我要做甚麼,總之要跑得愈遠愈好!」
 
車子像跑了好幾百公里,兩個人質坐在黑漆漆的車倉內,依稀感覺到外面已經夜幕低垂,也嗅得出空氣中的海水和青草氣味。馬琳一直沒哼過半聲,王百萬也沒說話,只是晚中悶哼幾下,似是因為被黑仔餵了一拳而呻吟。

車子在拐過幾個急彎後停下來,沒等多久,脧神就打開倉門。

「黑仔肥牛,暫時留下他倆,你們出來一下,」脧神道,「這裡很安全,鬼影也不見一隻。」

一陣腳步聲來來往往,倉門也開關了幾次。脧神走到馬琳身邊,打開麻包袋,再三檢查索帶安全。

馬琳看到門外依稀的燈光,將脧神臉上的悟空面具照得輪廓分明。脧神一雙瞳孔變得死灰,目露凶光。脧神沒說過一句話,又再將馬琳包起。脧神再到王百萬身邊,擾攘一番,之後關好倉門出了去。

倉內剎那靜得要命,王百萬耳邊嚮起一陣吱吱聲的耳鳴。

「老婆,」不知過了幾多分鐘,王百萬打破沉默,用近乎耳語般的氣聲說話,「對不起。」

「脧神發難,沒人會預計得到,」馬琳也輕聲回答。

「我不是說脧神的事,」王百萬道,「我講的是陸嬌的事。」

馬琳沒回應,車倉內又回復那嚇人的死寂。

「陸嬌她近兩年身體有點事,醫生說她快不行了,」王百萬解釋道,「她環境沒我們好,我只是想幫忙一下...」

「你可以跟我講,幹麼鬼鬼祟祟。」馬琳冷冷的說。

「唉...」王百萬嘆一嘆氣,「我就是不想這幾個月家嘈屋閉。反正是三數個月的事,我才想自己解決,讓她安安詳詳去了就是了。」

這時倉門外傳來幾聲爭吵聲,打斷了馬琳二人。

「你發甚麼神經?」門外傳來黑仔的叫囂。

「都叫你別管我!」脧神道,「我沒有選擇!黑仔肥牛你們返回香港,當作沒見過我,我會帶同王百萬夫婦在人間消失!」

「你之前假裝綁架,我也沒追究,」黑仔扯開嗓門地駡,「但人命尤關,我不會任由你胡來,我是警察耶!」

「你老早就不是警察了!」脧神反駁。

氣氛一下變得尷尬,黑仔續道,「難怪你之前叫我偷運一把手槍過來,原來是用來殺人滅口。幸好我沒聽你的,不然我就成了幫凶!總之作奸犯科的事,你休想我隻眼開隻眼閉!」

車外又再度靜下來,只是隱約聽到海浪拍岸的聲音。

脧神再次上來,他打開王百萬的麻包袋,「王先生,雖然行動失敗了,但是如果你照樣存三百萬美金到我的瑞士銀行戶口,我可以放走你。」

「美金三百萬嗎?沒問題,我可以現在就打電話給我銀行經理,」王百萬道。

王百萬雙手被綁住,他用下巴點點馬琳那邊,「但你不須要放走我,你放走馬琳吧。」
 
脧神左右巡邏了一圈,叫道,「先把車倉內的東西搬下車,然後肥牛幫忙把風。我現在就叫王百萬交錢。」

三人從貨車内搬了幾大包沙石和英泥出來,馬琳也被人抬出車倉,放到一旁。

馬琳已經半天沒喝過半滴水、她在熱哄哄的麻包袋內待了幾小時,早已窒息得頭昏腦漲。

麻布袋突然被打開,是黑仔。

馬琳深呼吸一口冰冷的新鮮空氣,即時清醒了不少。她靠遠處橙黃色街燈和車頭射燈,勉強看到四周環境。這是個光禿禿的小土丘,靠在海邊公路旁十數米外邊,肥牛仍戴著那個可笑的面具,在遠處把風。

「局長,脧神會反口,他沒可能放走妳,」黑仔緊張的說,「他會將你們放進這垃圾桶活埋,注入混凝土,再將你丟到懸崖去。」

「你不是這麼細心,特地向我預報我的死法吧?」馬琳嚥下一道口水,她咀巴已經乾得有陣苦澀味,「開門見山吧,開出你的條件。」

黑仔站起來,退後一步,雙手抱胸。

他盯住馬琳說,「妳說呢?」

馬琳猶豫了十數秒,木無表情地答,「商業罪案調查科的In-charge 黃Sir四個月後退休,我調任保安局之前,要給他找個替補。」

「職級呢?」黑仔冷冷的問。

「SP。」

黑仔沒給任何反應,整整一分鐘靜靜的原地站住,繼續望著馬琳。

「OK, Fine!」馬琳終於開口,「一拖一!這是可以空降的最高職級!」

「成交。」黑仔走近馬琳,將麻包袋重新綁好。黑仔眼尾瞄一瞄遠處的肥牛,趁他不為意時,打了一通電話...
 
「黑仔肥牛,可以了,贖金過戶了,」脧神打開車倉門,站在上面大聲說,「你們先上來,我再把車駛到別處,先找些吃的。」

黑仔重新將馬琳抬上車,脧神返回司機位,肥牛關上倉門,裡面重新變成漆黑一片。

脧神駛在崎嶇山路,沿海邊一條羊腸小徑前進。路上一直也沒見到其他車輛,連對頭車也不見一部。

脧神低頭看看GPS,車子沿著這條路跑二三十分鐘,就會到達最近的一個小鎮。先前因為太過緊張,腎上腺素叫他暫時忘卻了饑餓的感覺。現在鉅款到手,多少解決到好些問題,至少不需要為潛逃所需要的旅費而煩惱。

脧神還在再三考慮下一步行動,一架日本警車迎面駛來,跟脧神擦身而過,警車就離去無踪。

他從倒後鏡望一望,警車沒追過來,也沒嚮起執勤警號。脧神猜想,這可能只是剛巧路過的休班警車。貨車司機座位和貨斗是兩截車卡,脧神通知不到黑仔肥牛,要幫忙留意一下。

可能脧神車速太快,他們追貼了另一架大小差不多的凍肉貨車。這邊路面也是路窄多彎,大海就在路邊懸崖下面,脧神超車不成,只好被迫貼在後頭,繼續前進。

就在這時,脧神看看側面倒後鏡,再次見到警車踪影!脧神定睛一看車牌,不就是剛才對面線那部。前頭慢駛的凍肉車,分明也是警方的人,脧神他們被前後包夾了!

「他媽的!」脧神正想切線爬頭,迎面又剛好來了另一架警車,差點跟脧神面碰面撞在一起。他匆匆扭回車身,貼在凍肉車後,車尾立刻就被身後警車碰了一下。

警車用廣播器警告脧神,他卻一句也聽不明白。眼看前無去路、後有追兵,脧神唯有減慢車速...

這時車尾倉門突然打開,是黑仔!
 
「肥牛,對不起!」

黑仔把肥牛推倒,立即抱起馬琳的麻包袋,趁車速稍慢,將馬琳拋出車外,然後自己一塊跳下去!

後面警車反應快,在馬琳跟前僅僅剎停,差一丁點就將馬琳黑仔二人輾進車底!

第二部警車這時趕上來,繞過地上二人,直奔脧神車後。脧神看不清背後發生甚麼事,只見擺脫了一部警車,第二部又立刻追上來,他唯有重新加速。剛才減速的幾十秒,已讓面前凍肉貨車駛遠幾部車位,脧神看準時機,再一次拐到逆行車線。

不料這一轉,車速太快、轉勢太急,半架貨車飄起了,車軚不著地!車子直衝到懸崖邊,一直衡進大海!

脧神感到一剎那的無重狀態,眼見一切好像慢動作重播。直至車頭插進黑森森的冰冷海水中,一切又突然變成快鏡般混亂!

脧神被安全帶救了命,鼻子差幾吋就栽到軚盤上,不過反作用力將他猛地向後扯,後腦勺重重的撞回座墊。上一刻脧神還看到擋風玻璃上白濛濛的浪花,忽地眼前一黑,再也看不到甚麼;嘈雜的噪音也忽然靜止,變成了嗶一聲的長鳴。一陣噁心的暈弦感襲來,他失去方向感,身體就像孤獨地在黑暗中飄蕩。

聽說人在快要死的時候,可以回溯生前發生過的一切。脧神思緒忽爾間,通達澄明,靈魂出奇地安靜,世界在圍繞他旋轉。

一切就像昨日發生,他記得曾經發生過的每件事,每一下皮膚的觸覺;記得每句對話的語氣、空氣的乾燥質感以致房間的氣味。十數年前某一個放學後的下午,圖書館的木桌子旁,他鼓起勇氣說第一句話前的心跳聲...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肥牛面對著精細的電子儀器,雙眼流露出瘋狂的光芒。可是他花了半天,還未從破碎不堪的電話殘骸中拿回相片檔案。

「脧神,相片檔還未找到,不過我在電話中找回了通話紀錄,你有興趣過來看一看嗎?」肥牛抬起頭,他右眼架起一副鐘錶維修師傅的放大鏡,剎那望去好像瘋眼穆敵。

脧神盤膝坐在辦公桌上,望著白板,眼皮?眨一下。他將先前寫得密密麻麻的綁架計劃擦去,又重新將白板畫得滿滿的。他緩緩爬下桌子,走到肥牛旁邊。

肥牛指著螢幕,「你電話電力終斷時間是十一時三十七分,我猜這是車禍發生的時間;而這個號碼 6000-xxxx 在十一時二十一分找過你。」

脧神覺得這電話出奇地眼熟,他翻看電話通訊錄,才記起這是韓妹轉交給他,說是那個在脧神昏迷期間隔天上來的女個留下的。

現在脧神知道這個偷看他的人,就是子悠。換言之,那晚子悠在致電脧神不久之後就出事了。說不定就是她講了些甚麼,刺激脧神去自殺!

脧神懶得解釋給肥牛聽,輕輕帶過兩句,又坐回他的桌子上入定。

差不多日上三杆,黑仔才施施然回來。他這陣子整天背著個大背囊,裡面都是衣物,似是隔幾天才回家一次。而且黑仔經常遲到早退,脧神老早有點微言。肥牛要夾在中間,努力避免二人開火。黑仔也不諱言,他臥底的工作吃力不討好,有次甚至跟肥牛抱怨,再繼續下去,他寧願退股回去當個交通警云云。

黑仔放下大背囊,望著白板上花花綠綠的點子,「這是又是甚麼計劃?我再說一次,非法的事,我是不會再做的。」

「我今早收到秋山教授電話,陸嬌這星期會做一個小手術。王百萬已經表明他想過去日本探望陸嬌。」脧神跳下桌子,「我在想,可否將困禁陳先生女友Daisy的方法,變通變通,套用在馬琳局長身上,好叫王百萬騰空十五天時間,過去日本一趟。」

「沒可能嘛,深圳公安又怎會行政拘留香港警隊一姐十五天呢?」黑仔反駁,不過他早知脧神已經想好辦法。

「這個我還在想。」脧神很凝重的道,「馬琳不是省油的燈,每一次王百萬成功甩掉她,其實無可避免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。她是紅褲子出身,靠破案一步一步坐上局長位置的。她追查到我們頭上來,只是時間的問題。」
 
「那我們現在和王百萬說,我們不再接他生意,可以嗎?」肥牛除下放大鏡,右眼留下一圈像熊貓一樣的壓印。

「你們可以,我不行。」脧神唯有坦白說,「他威脅過我,如果我不能幫助他人間蒸發一整年,他要我陪陸嬌上路。我猜他是說真的。」

「你瘋了嗎!?怎麼會應承他!」肥牛沒想過脧神拿自己的性命做抵押。

「世間沒有免費午餐,三百萬美金哪,黑仔需要王百萬這筆錢嘛,」脧神眼尾瞄一瞄他,「完了這單案,你們手頭的現金夠花好一陣子,我們好可能要拆夥了;到時肥牛你可以發展你的AV導演事業,黑仔你又可以陪P女過愛琴海,舉行你們的世紀婚禮。」

「那你呢?」二人同聲問。

「我想,我會和王百萬同歸於盡。」脧神語氣平淡的說,懶理肥牛張大了咀巴。

「為甚麼是王百萬,而不是馬琳?」黑仔好奇問。

脧神呷一啖暖水,慢慢解釋道,「以王百萬的身家和人面,要叫我消失實在太易了。他失踪一年後回來,又跟馬琳相安沒事的話。換轉你是王百萬,你會留下一個知道你秘密的人,像計時炸彈般隨時回來要脅自己嗎?他隨口一句『要我陪陸嬌上路』,其實就是說溜了嘴。」

「噢,所以我前老闆...」黑仔一言驚醒,「他不是給馬琳迫走,而只是王百萬的棄卒!」

「全對!」脧神站到白板面前,拿起筆開始解說,「所以,這是最後的任務了。不成功、便成仁!」

脧神嘆了一口氣,拿定決心,「黑仔,我還有些重要事,想跟你兩個人認真談談。」

黑仔早猜到脧神會發現小白的事,他一臉尷尬,卻要強裝沒事。

「那我先回去修復你的破電話,」肥牛打開房門,正欲回去電腦房,「不過照片部份我已經搞好了,你那些淫照差不多有十年歷史了。」

「甚麼淫照!?」

肥牛咀角露出奸笑,「脧神,不好意思,我剛剛看了你前妻Katie全相,還有見識到小脧神的英姿!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三天後,早上八時。

這是一個悶熱的早晨,就像每次打風前兩三天,空氣有種鬱鬱悶悶的感覺。望出落地玻璃外,維多利亞港像籠罩住一片黃黃灰灰的煙霞,高樓大廈都淹沒在雲中。王百萬坐在他半山豪宅的飯廳,一個人在吃早餐,雙眼望著報紙,卻讀不進腦內。

馬琳穿著整齊,從主人房走出來。她似乎也被天氣影響了心情,臉色跟碳屎一樣黑。

「老婆,我先跟妳報案,」王百萬說,但嘴巴躲在報紙背後,「我剛接了單新生意,今晚要和客人幾個老闆應酬,去一趟夜總會。」

「甚麼!?」

「我會說給妳聽,就證明我甚麼也不會做啦,」王百萬透過報紙邊緣,偷看老婆神色,「我不過夜,即晚就下來。放心了沒有?」

馬琳坐在飯桌對面,皺起眉頭、雙眼眯成一條細線,似是能看穿報紙,直接透視到王百萬的心。

「去那間夜總會?」馬琳問,語氣就似審問犯人,「和誰去?」

「就是那三個上海客人,而且我會帶黑仔過去。上次遭搶車見過鬼怕黑,帶同保鏢回去會安全一點,」王百萬說。

「地點呢?」

王百萬拿起咖啡杯,但咖啡早喝光了,他緊張地喝下最後一滴,「東莞公主酒店。」

馬琳眼皮跳了一下,沒露出半點異樣。

「好吧,我會隨時打電話給你,你好自為之,」馬琳拿起手袋,離開飯廳。緊她握著拳頭,指甲在掌心留下幾道深深的壓痕。

馬琳坐上車子,一路衝過無數紅燈,不消十分鐘就駛回警察總部。

馬琳急步回到她的房中,將手袋掉到地上。一男一女兩個軍警,就像宮女太監似的跟隨進來,似是嗅到局長的火藥味,心知不妙。馬琳雙眼冒煙,「幫我取消今天所有會議;召兩隊藍帽子隊長,十五分鐘後到我房見我,另外我要三個狙擊手、一組衝鋒隊、和一組竊聽專家Stand by;通知入境處,包括我老公在內這幾個人,無論出境入境,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。」

兩個下屬緊張地退去,留下馬琳一個人在房中,地上手袋內的電話忽地嚮起。

「馬局長,一切正常,我五分鐘後開車接王生、四十分五鐘之後出境...」電話傳來一把刻意壓低的男聲,「希望妳說話算話,復職的事,就拜託了。」

「事情幹得妥妥當當,我不會待薄你,」馬琳站在窗前,眺望灰沉沉的天空,「黑仔,我等你好消息。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公主酒店夜總會貴賓廳內,今天很早就來了幾位貴客。他們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,甫進來就指定要幾位未成年少女坐枱。

黑仔沒坐進去,一個人站在房間門外。他之前跟姥姥聯絡好,來到卻看未見到她的身影。他等了一會,看見小白帶來了一班小女孩。

小白跟他擦身而過,沒打招呼,逕自走進房內。她身後整整齊齊排著十數個女孩,個個稚氣未除,沒幾個夠黑仔胸口高。她們的孩子臉跟濃妝艷抹格格不入,活像長洲太平清醮的飄色巡遊 。

黑仔電話收到肥牛短訊:公安十五分鐘後到。

他深呼吸一口氣,隔著門上小玻璃窗,望到小白的強顏歡笑的臉,這十五分鐘,難熬得很。

場內忽然燈火通明,十數個軍警走過來,黑仔站到吧枱後邊,躲在光線照不到的幽暗角落。房間內的客人都公安被帶出來,小白就跟在幾個女孩身後,一個接一個被人帶走。

黑仔隨手拿起一支XO,大口灌下去。

與此同時,馬琳坐在她辦公室內,電話再次嚮起。

「老婆,呃...我這邊出了點事,」電話傳來王百萬的聲音,「剛剛公安在夜總會查牌,我被他們帶走了。」

「是嗎?」馬琳的聲音冰冷得很。
 
「他們會要我坐監勞改嗎?」王百萬說得七情上面。

「不會,港人在內地召妓,按例只可以作出行政拘留,最長十五天。」馬琳說,「你要我過來接你嗎?」

「不要過來,我知道妳可以拉關係,帶我回去;不過妳是一姐,面子要緊,」王百萬道,「不打緊,我寧願在這裡住十五天。」

「你保鏢黑仔有給一塊兒抓住嗎?」馬琳問。

「他在房間外邊,應該沒事,」王百萬道,「這幾天有甚麼事找我,妳就聯絡黑仔,他會給我有個照應。」

王百萬多談幾句就掛了線,收好電話。他一個人坐在房車後座,但顯然這不是警車!

黑仔打開車門,坐到司機位,在他身上隱約聞到一絲酒氣,「王生,我們現在去白雲機場辦理登機手續。你左手邊有個小公文袋,裡面有你的護照和往東京成田機場的機票。」

「沒問題,快開車,」王百萬捱過了馬琳電話盤問之後,神情輕鬆多了。

「記著,你替身只會被拘留十五天,」黑仔再三叮囑,「他放監出來前,你一定要回到廣州,再偷龍轉鳳返回香港。」

黑仔單手拿著軚盤,左手在打電話,「脧神,接客的是小白,而不是姥姥...是你的意思吧?」

「對,這是一石二鳥之計,」電話傳來脧神公事公辦的腔調,「小白被公安抓住,這陣子就不會再煩住你。」

「我的事,你可以不要管嗎?」黑仔有點惱火地掛線。

他發洩似的踏下油門,車身一晃,以時速百五公里直奔機場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同日傍晚。

脧神辦公室的門鐘響起,肥牛打開門後,迅速被推了一下,蹌踉向後退。一隊十數個藍帽子,浩浩蕩蕩地湧進來。他們舉高衝鋒槍,指著脧神眉心,瞄準器往他臉上投射了數十個紅色光點,脧神一有異動,隨時被人爆頭而亡。

肥牛一聲驚呼,一個藍帽子轉過來,舉槍對著他胸口!肥牛立即用手掩住口,不敢再哼半句。

脧神笑了笑,懶理臉上的光點,返回辦公桌座位。右手不經意的拿起杯Starbucks Mocha,加了包糖,攪拌了兩下。

馬琳施施然的從人群背後冒出來。她身型比背後整隊藍帽子,矮小很多,卻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。她坐在大桌子的對面,身子前靠,皮笑肉不笑地望著脧神。

「肥牛,倒杯咖啡給客人,」脧神好像沒看見一隊警隊和武器,繼續在Starbucks紙袋中拿出一個藍莓鬆餅,準備開餐。

肥牛躡手躡腳地碎步走到茶水間,沖了杯三合一咖啡,拿到馬局長面前。

「謝謝,」馬局長雙眼仍盯緊脧神,「喜歡這個排場嘛?」

「很滿意,不過如果再加上防暴警察和狙擊手就更好了,」脧神笑了笑,叉起一小塊鬆餅,放進口裡,「請問有甚麼幫襯嗎?熟客介紹,統統七折,我沒想過有這麼多藍帽子都想背著老婆出軌。」

馬琳呷一呷手中咖啡,「脧神你真是個很有趣的人,如果我早幾年認識你,我好可能會邀請你加入警隊幫手。」

「免了。從來只有我騎女人,不習慣被女人騎在頭上,」脧神道,「馬局長妳怎麼了,老公丟下妳去滾,惱羞成怒上來找碴嗎?我是正當商人,希望妳有足夠證據才帶一隊機動部隊上來。」

馬琳打開本小筆記簿,「我懷疑貴公司曾經在境外企圖綁架、勒索、詐騙、私藏槍械...」

「私藏槍械!?」肥牛反應很大,「不要賊贓嫁禍!」

一名藍帽子這時跑過來,打開一個小郵包,裡面放著三支手槍。

「這就是物證。」馬琳走到肥牛面前,敲敲電腦主機,「還有,我有理由相信閣下犯了不誠實使用電腦,非法偷拍;加上入侵政府電腦系統、遺反私隱條例、還有海關版權條例。」

偷拍這兩個字惹起肥牛疑心,他望望脧神,脧神卻舉舉手,示意肥牛別說下去。如果馬局長口中偷拍,是指Debra新娘房一事的話,這個世界應該只有自己和脧神黑仔三個人知道...
 
「局長,妳有聽過久病成醫嗎?」脧神抺一抺咀,「我是慣犯,妳在我面前耍警權,我也可以用法律還擊。一,請妳看真點,這三支槍是道具,輸出低到連汽槍牌照也不須要拿;二,肥牛就算非法盜取外地電影,也是海關的事,政府也沒權力繞過版權人去告我們;三,就算我在大陸綁架勒索詐騙,干妳香港警方屁事?兩地還沒有疑犯互換協議。要帶我們回警署,請出示香港的拘捕令。」

「對,人我是拿你沒輒,」馬琳舉一舉手,「伙記,帶走這批電腦!」

肥牛發瘋似的,不理幾個藍帽子的機槍,死抱住電腦主機。可惜他的龐大身軀中看不中用,警員輕描淡寫就把他抬走了。

「你要燒香拜佛,不要讓我在這部電腦內找到半點非法的事,不然我一定煮死你。」馬琳重重的放下咖啡杯。

「聽聞妳偵破罪案很拿手,今日終於有機會見識見識,」脧神反唇相稽,「可是防止罪案呢?就尚差一點點。連妳老公都管不了,背著妳去泡些未成年少女。」

「我想你認錯人了,我老公今天沒去過甚麼夜總會,」馬琳暗笑一下,「可是我有個朋友,他跟我老公樣子有九成相像。他剛剛打電話給我,說他被東莞公安抓住了。你要他電話跟他談談嗎?」

「不必了。這些人不愛守秘密,很難交朋友,」脧神鼻孔擴大,就像想噴火,「若果妳見到他,幫我轉告一聲:下次我們見面的話,我會送他一程。」

「好吧,」馬琳開懷的笑了笑,正欲離開,「伙記收隊。」

「肥牛,送客。」脧神死死盯著這個女人背影。

馬琳忽然回頭,又走回脧神面前。

「噢,忘了告訴你一件事。陸嬌自從離開佛山之後,我花了好一陣子,也找不著她行踪,」馬琳得意地說,「謝謝你安排我老公去找她,好省下我一些麻煩。今晚我也會飛過去日本,跟他們兩個好好打聲招呼!」
 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脧神再次見到黑仔,已經是四天後的事。黑仔之後對著二人也神不守舍,冷淡得很。脧神以為他為看守王百萬這苦差而賭氣,也沒多問。經他安排,黑仔由每天朝八晚七的保鏢差事,改為隔兩天一次,好叫黑仔多點會大本營,希望他可以重拾生氣。

肥牛有一朝重提舊事,拿起香檳色的母校舞會邀請咭,「明晚就是母校那個舞會,我先前自作主張,給你們都報名了。你們兩個明晚有空嗎?」

脧神差點忘了這事,他早兩天想過邀請子悠一起去,看看可否在她身上打探到多點資料。脧神跟子悠一起住在劏房近三個月,子悠都沒漏過半點口風,其實她是脧神的前度。

「這裡寫明,出席的人需要帶個舞伴,」肥牛坐在大班椅上轉呀轉,似在幻想可找誰權充女伴,「你想小白可以下來當陪我一起去嗎?」

「不,她明晚要上班,」黑仔衝口而出。

「你又知!?」肥牛沒為意,照舊打短訊給小白。

脧神拿著邀請函,傳了個短訊給子悠,問她會不會想一起回去聖公會育強中學的舞會。他這樣問,其實間接承認了他已經知道,他們來自同一間中學,脧神就是想看看子悠的反應。

電話嗶一聲,收到一個短訊,卻不是子悠,而是Katie,「脧神!我再問你最後一次!那些照片怎麼了?」

這已經是脧神第十幾次收到Katie這個訊息(雖然每次她也說是最後一次)。雖然脧神三番四次推說,他不知道這批相片在哪兒,但Katie一口咬定,脧神狡猾地收起這些失了踪的痛腳。Katie 拿他沒輒,只好隔幾天就煩一煩脧神,期望他良心發現交出這批神秘的相片。

電話再嗶一聲,這次真是子悠的回覆:「為甚麼邀請我?」

脧神想了想,打下一句:「為了一起回去。」

這是他想得到最虛無、又可能揪得出子悠說真話的答案。脧神看著WhatsApp 由重「online」變為「typing...」,心情緊張得不得了。

「喔萬歲,小白應承了會下來陪我,」這時肥牛一邊高呼、一邊擺出一個咸蛋超人出場的姿勢。黑仔一張嘴臉黑了半截,死死氣的找P女出席。

脧神還沒發現黑仔不尋常的反應,手中一震,看見子悠回覆了...

「你記起了嗎?」
 
脧神選擇不回覆子悠,以免她發現自己只是在拋浪頭,假扮恢復記憶。加上要預備王百萬下一波行動,他們三人又在辦公室留了一晚通宵。脧神有空可以回劏房接子悠時,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時間。

脧神打開劏房房門,只見子悠坐在床上化妝,他穿起一襲淡粉紅色的絲質高雅長裙,後邊薄紗下是個優雅的大露背,配襯起他白晢的膚色,令脧神不其然聯想起紫霞仙子一類古裝女主角。跟劏房的背景格格不入,就像一些超現實的攝影藝術作品。

「小悅呢?」脧神定睛望住子悠幾秒,直到子悠瞪回他,脧神才別過頭,拿出他最得體的踢死免,走入洗手間更換。

「我把她寄放到我爸爸那邊,」子悠一邊塗口紅一邊說,「我可以明天才過去帶走她。」

這是脧神第一次聽子悠提及她家人,這證明了她早就有其他人可以依靠。要落難似的待在劏房,原因只得一個:脧神他自己!

脧神二人坐上計程車,直接去到他倆的母校。沿途子悠沒再問甚麼,也沒再提起脧神是不是重拾記憶的事。不過脧神看見她神經質地摵手指甲,看來她緊張極了,似乎認定脧神今晚會跟她來一個了斷。

脧神甫踏入學校大門,這裡給他一種陌生但又很奇怪的感覺。大門招待處裝飾得美輪美奐,包上美光閃閃的掛飾,就像聖誕節提早了三個月來臨。

黑仔和肥牛二人早已到埗,站在大門口等他。P女站在二人後邊,以為小白是肥牛的女朋友,態度親切地跟她寒暄。沒有人發現黑仔正緊張得手心冒汗,眼尾頻頻偷看這兩個女生。

黑仔肥牛見到脧神和子悠雙雙前來,互相打個眼色,道,「子悠,很久很久沒見了。」

「真是很久沒見,」子悠大方地打招呼,「我想自脧神出國讀書之後,我們就沒再見過了,你們還好嘛?」

脧神別過臉,俏俏問肥牛,「為甚麼之後你們沒再見過?因為我們分手了嗎?」

「不知道呢,之前我連你都沒見過幾次。」肥牛笑淫淫地望著他舞伴小白,「老兄你讀完大學回來後,變了個工作狂,同學聚會又次次爽約。所以我們才不知道你的感情近況,連你結過婚,我們都蒙在鼓裡。」

三個女孩靠在一塊兒,好像一見如故,談得很投契。

「中學時代,子悠是出名乖乖女校花,你是個整天曠課去做兼職的壞學生,沒幾個人想到你會把她泡到手。」黑仔跟脧神說,「沒想到子悠這麼多年以後,還是這樣清純可人。」

「還清純可人嗎?她孩子也九個月大了,」脧神淡淡地說。他胸口泛起一陣空虛的感覺,像是有個人偷走了他最珍貴的幾年記憶。

「她結婚了嗎?她一定嫁得很好很幸福,」肥牛不知在那兒拿來了三杯香檳。脧神一直沒跟二人透露過,子悠現在跟他住在同一間劏房,就是懶得跟八卦的肥牛解釋子悠和小悅的事。
 
脧神多拿一杯香檳給子悠,拖著她的手,走到禮堂中央。

「我有些事想跟妳說,」脧神望著子悠甜甜的笑,她好像很高興回來了母校。

「嗯,可以完了這個舞會,才跟我說嗎?」子悠似乎不想破壞這刻雅興,眼裡流露出點點傷感。

脧神笑了笑,「可以...其實我是想說,妳今晚很漂亮。」

「謝謝,」子悠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。

司儀站到台上,客套的說了一堆廢話。脧神空肚灌了四五杯香檳,感到面頰發燙、身體似是飄飄然。肥牛丟下女伴,自顧自的橫掃自助餐區的美食,口裡同時含著四條春卷;黑仔站在P女和小白中間,忙著分食物給兩位女士。他好像深怕小白會餓壞似的,舀在小白碟上的東西,比P女的多了一整倍。

P女好像也發現了黑仔的異常舉動,「老公,小白的碟快滿瀉了,她怎吃得下?」

黑仔眼珠轉了轉,「噢...這...這是肥牛的後備糧食。小白,妳吃剩的廚餘,交給肥牛就可以了。」

P女也沒多在意,給黑仔蒙混過去。

幾個樂手站到禮當台上,即場演奏起輕快的音樂。脧神和子悠打個眼色,問道,「會跳社交舞嗎?」

「會一點點,」子悠輕輕的笑了笑,舉起右手。脧神也伸出手,彎下腰,在手背上親了一下。

二人在場邊開始,一步步跳到在舞池中央。二人一起胡亂跳錯了幾個舞步,不是離得太開、就是碰到一起,脧神索性亂入幾個江南Style和對你愛不完的經典動作,弄得子悠傻笑不止。

一曲作罷,小提琴手的獨奏響起,接下來是一首輕柔的慢歌。

子悠將頭靠向脧神肩膀,隨著音樂依偎著。脧神雙手扶著子悠的腰,咀巴貼著她的耳朵,輕柔地說,「我們...我們是不是曾經在這兒跳過舞?」

「你不記得嗎?」

「我的腦袋...一點記憶也沒有留下,」脧神靜靜的說,「但我的心,好像怎樣也忘不了,我知道我曾經待在這個地方,跳過一樣的舞步。」

子悠的臉仍然貼著脧神胸膛,徐徐上望,看著面前這個男人。脧神一臉迷茫,閉上眼睛,吻在子悠耳邊。他雙手不再是伴在子悠腰間,而是緊緊的擁著她,使勁的深呼吸。

秋山教授說過,嗅覺記憶比較持久。脧神終於明白了,小悅的衣服原來沒有甚麼魔法,只是這小女孩擁有跟她媽媽一樣的香氣。他跑了多少冤枉路,原來他就是對自己的初戀對象,一直念念不忘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黑仔跟P女放下香檳,踏出舞池中央起舞。黑仔無時無刻,都在偷看肥牛身邊的小白,怕她會隨時會幹些奇怪的事。小白似乎跟肥牛談得很投緣,只是經常有意無意的上身前傾,若隱若現的走光,叫肥牛色迷迷的口水長流。

幾首歌過後,黑仔和P女坐下休息。P女撥撥長髮,臉蛋熱哄哄的紅透了。

「你們不出去跳舞?」P女問肥牛小白。

「妳看我身型,我似懂得跳舞嗎?」肥牛正在吃小白那碟二手飯菜,自嘲兩句,「我只會跳荒失失奇兵那首 I like to move it move it。我跳起來,十足那隻河馬歌利亞。」

小白笑了一下,站起來跟P女道,「介意我和黑仔跳一曲嗎?」

「當然沒問題,」P女拿起杯雜果賓治,「小白妳不要介意他笨手笨腳。」

黑仔小白二人再次走出舞池,消失於人群當中,黑仔不知說些甚麼才好。四周音樂和喧嘩聲很吵,黑仔卻為這刻的沉默感到尷尬。

「原來她就是你未婚妻...P女她很好嘛,」小白打破沉寂,「難怪你會喜歡她。」

「其實我一樣喜歡妳。」

小白搖搖頭,「你喜歡我?你只喜歡跟我一夜情,僅此而已...」

「妳誤會了...」黑仔不想承認這個事實。

「那你肯為了我,跟P女分手,然後娶我嗎?」小白雙腳突然站住不動,跟黑仔四目交投。

「我...」黑仔差點踢到小白,他嚥一下口水,不敢望向她,「...對不起...」

「不用說對不起,因為你根本沒應承過我甚麼,」小白別過臉、鬆開手,不等音樂停下,就一個人朝大門口離開。
 
黑仔呆呆的站在人群中,眼睜睜望著小白的背影。黑仔又看見座上P女,同樣以奇怪的神情望住自己。他心急如焚,唯有左顧右盼,寄望脧神在附近,可以幫他解圍。

黑仔走到脧神跟子悠面前,肥牛也跑了過來湊熱鬧。黑仔還未開口,另一位老太太也走了過來。

「脧神、黑仔、肥牛!」老太太道,「你們三個走在一塊兒,我就立刻記起你們三人組了!我是你們以前班主任。」

黑仔肥牛好像很高興碰見舊班主任,一起寒暄了好一陣子。P女也跑了過來,細聲的問黑仔,「小白為甚麼突然走了?」

「呃...」

脧神插話,雙眼卻盯住黑仔,「小白住在國內,她看錯時間,現在要趕尾班車回家。」黑仔一邊興幸脧神又一次助他打完場,卻又擔心已經被他發現了他跟小白的端倪,唯有假扮很專心的跟班主任交談。

「我記得你們三個,一天到晚在犯校規,」班主任如數家珍地說,「黑仔天天欠交功課、只掛著踢波;肥牛就偷偷入侵過學校的網頁,將首頁改成了三級漫畫。」

黑仔肥牛二人崇崇肩,都為以前學生時期做過的傻瓜無聊事,咧咀大笑。

「張家洛你最麻煩,一花光零用錢,就愛去偷呃拐騙。害我這班主任前前後後去警察局,保釋你十幾次。」班主任望著脧神說。

「等等老師...妳叫我甚麼?」

「張家洛嘛,」班主任說,「你這問題兒童的鼎鼎大名,我化了灰也記得。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舞會進入尾聲,一些賓客相繼離去,禮堂內仍有好些人不願走。子悠拖著脧神,避開人群,從側門離開禮堂。

「這邊,」子悠牽著脧神的手,經過暗淡的長廊,到了圖書館門口,「我想你不記得這裡,對嗎?」

「沒有印象...」脧神透過大門口的玻璃向內望,靠著街外的點點燈光,望著圖書館內部。

子悠再向前走,去到圖書館的後門。她推推拉拉幾下,門扉就打開了,「你以前偷偷弄壞了圖書館後門,沒想過到今日還沒修好。」

脧神跟子悠二人走進靜謐的圖書館,遠處的舞會傳來淡淡的結幕音樂。子悠開著了枱燈,坐在長枱一角。

「我就在這裡認識你的,」子悠望著脧神,「你其實甚麼也沒記起,對不對?」

「沒錯,我病情一直沒好轉,仍是一點記憶也沒有留下,」脧神垂下頭,「但是,我的心隱隱約約作痛,好像很掛念妳。」

子悠望一望脧神,默不作聲。

「當我求求妳,可以告訴我這幾年發生過甚麼事嗎?」脧神拖著子悠的手不放,「我們究竟怎麼了?」

「老師不是剛說過嗎?你是個問題兒童,到這一刻也是。」子悠坐到椅子上,撫摸著桌子的木紋,似乎很惦掛這個地方。

「她叫我張家洛...而不是張衡。那我到底是誰?」脧神坐近子悠,急切的問,「那我不就是小悅爸爸嗎?我一直以為小悅的爸爸,是上來劏房探望妳那個肥佬!」

「你口中那個肥佬,是小悅外公,即是我爸爸。」子悠苦笑地說,「我以前因為和你一起,而跟爸爸和後母鬧翻了。你也不可以怪他們,你是個視規則如無物、老喜歡犯規的怪胎。你未成年就已經是個慣犯,刑事案底有幾寸厚,整天在男童院進進出出...」

「我犯了甚麼事?」脧神聽到自己以前犯事累累,卻沒半點難為情。

「商業罪案、詐騙、偷竊、聚賭...多到我也記不起來,」子悠在回想荒唐的過去,「你一花光零用,就會去騙吃騙喝;你給尋仇時又會刻意自首,好回到男童院避避風頭,沒幾天又會逃出來。」

脧神沒懷疑她這說法,畢竟出軌公司開業以來,他也犯上這幾條法律好幾百次了。三歲定八十,十幾年前的脧神,已經天天在鑽這些不法勾當。
 
「而妳是我女朋友,然後我們生下了小悅...」雖然脧神早就懷疑小悅是自己孩子,但現在知道真相,卻又叫他覺得很沒真實感。

「正確來說,我是你『其中一位』女朋友。有好些日子,我一箱情願,以為你會對我忠貞不二,還跟我談婚論嫁,」子悠拿出紙巾,印了眼角一下,「你說過愛我一世、你說過甚麼不離不棄,還預備了燭光晚餐,跟我求婚,不過一切都是空談!我懷了小悅不久,就有個叫Katie的漂亮女孩,跑上我們的家,說你們老早結婚了!」

「我和Katie已經...」脧神無力的答。

「你們怎麼了,也與我無關;你給我的錢,我一塊錢也不會要。」子悠咬咬下唇,強忍住不想大哭出來。

「我給妳的錢?」脧神在猜這是指衣櫃內那張支票。

「你那位太太Katie給我一張沒銀碼支票,說我想寫多少、就寫多少,是你給我的分手費!」子悠別過頭,不想給脧神看見她的淚水,「恭喜你找到個又漂亮又富有的太太。但你的好意,我心領了!」

「你撞車進了醫院之後,我隔天就過來看你,每次都要偷偷摸摸,怕遇上你老婆。但我一次也沒見過她,原來只有我那麼傻,一直在等你,」子悠望住窗外,似對著空氣說,「之後知道你搬進重慶大廈,就索性搬到你隔壁。我跟你在劏房見過好幾次,你都對我視若無睹,我才知你失憶了。」

脧神猜想子悠就是靠那破電話內的軍用定位裝置,一路追蹤脧神的行蹤,又或是偷聽得到他和黑仔的對話,才知道脧神住進了劏房。
 
「既然妳早就認識我,為甚麼要瞞著我,不早一點說給我聽?」脧神拍拍子悠的肩膀,卻給她甩開。

「是啊,我應該第一時間跑到你面前,告訴你:我是你的前度,小悅是你的私生女,但我們被你狠狠地甩了!?」子悠續說,「我就是這麼幼稚,以為你忘掉一切,我們就會有機會重新開始過!」

子悠轉個身,正面望著脧神,「過去的事,我不想多說。只是,你還記得在天台跟我許下的諾言嗎?」

「...我...」脧神其實忘記了。

子悠擦一擦淚印,很認真地說,「你應承過我,你會『裝作是小悅的父親,直至她長大成人』。你不用假裝,你根本就是她父親!你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不可以再丟下她!」

「對不起,」脧神有點內疚,不好意思地說,「老實說,我最近得罪了一些人...可能...可能我要離開一段時間。」

「你想又一次丟下我嗎?」子悠掩住臉,淚水不住地流,「在你心中,有過我和孩子嗎?沒有,你只會為你自己。張家洛!你好自私!」

子悠推開脧神的手,頭也不會地離開,留下脧神一個人,呆呆的坐下來。遠處禮堂的音樂已經奏完,寂靜的圖書館只剩下窗外的嘈音。他望住玻璃倒照出他孤身一人的影子,胸口沉甸甸的壓著一個鬱結。

他以前為了Katie,放棄了子悠和小悅;現在Katie又有了新的生活,要和他離婚,結果只剩下他孤伶伶一個人。

電話的響聲打破沉默,脧神收到一個短訊,「我在尖吵咀,我上來劏房找你好不好?」

是韓妹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脧神還未為子悠的事回過神來,他坐上的士,望著子夜時份冷清的街道,心裡有說不出的唏噓。

原來他曾經為了已經移情別戀的Katie,狠狠的傷了子悠的心。如果子悠知道脧神失憶後,火速又搭上了韓妹,一定會氣個半死。

再者,他前兩個女人都是他失憶前結下的禍根,只有韓妹是他親手挑的。現在氣跑了子悠,脧神就像為別人的過失,要收拾爛攤子一樣無奈。

脧神離開的士,看見韓妹一個人站在重慶大廈對出紅綠燈旁。她穿了件清爽的白色吊帶背心,手裡拿著一袋外賣,不時緊張的偷瞄身後的南亞裔大漢,似怕稍一不慎,隨時會被擄走。

「一個人過來的話,別在樓下等我,這邊治安不好,」脧神一走過來,便拖著韓妹的手離開,「而且不要穿得這麼性感。」

「你緊張我嗎?」韓妹笑了笑,「我等你好久了。你甚麼事,穿得像去舞會。」

「我真是剛剛去完舞會。」脧神和韓妹穿過一條小巷,到了一個殘舊的升降機大堂。兩個同?的大漢,也被韓妹吸引著目光,紛紛上下打量她。

「想你這陣子一定很忙,我已經有兩個星期沒見過你了,」韓妹雙手捉實脧神手臂,沒理會身邊幾個壯漢,「今晚早收,明天放假,所以想過來找你吃宵夜。我買了星州米和乾炒牛河,合口味嘛大爺?」

「太好了,我整晚都沒吃過甚麼,」脧神和韓妹回到劏房,房東見他帶了另一個女孩回來,奸狡地單眼眨了一下。

韓妹坐在子悠床上,「咦?這間房還有甚他租客嗎?」

「對,是個媽媽。今晚我想她不會回來了,」脧神鎖上房門,望望子悠的東西,偷偷嘆了一口氣。

韓妹沒為意,被脧神刻意誤導了,以為他同房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嬸。

脧神打開外賣盒,狼吞虎嚥起來。他瞄一眼坐在旁邊的韓妹,抹抹嘴說,「無事不登三寶殿,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說?」

「啊,你真是大聰明了,」韓妹露齒而笑,「我爸爸媽媽想見你。找個時間上來吃餐便飯,好嗎?」

「呃...我想我不太方便...」脧神還在為子悠的事耿耿於懷,他怕現在再給韓妹假希望,到時會覆水難收。

韓妹扁扁咀,也沒多說。跟愛頂咀的子悠不同,韓妹雖然年紀較輕,但比較會遷就人,脧神在她面前,總有份大男人的征服感。
 
脧神望住韓妹,忍不住去問,「妳早知道我有個老婆,怎麼還想我去見家長?」

韓妹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,「我是想...你老婆到現在也沒來見你,我猜...我猜你們早分手了。」

「是,我們分手了,但原來我還有一個女兒,已經快要一歲,」脧神有點惱自己,不想再欺瞞下去,「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失憶前的男女關係,怎麼搞得一塌糊塗,現在就要我活受罪。」

韓妹似乎沒怪脧神,但又不知道要說些甚麼。韓妹誠懇的說,「誰人都有過去,現在又不是六七十年代?結過婚、有個小孩沒甚麼大不了。」

脧神拿她沒辦法,也搞不懂這小妹妹的心思。他覺得韓妹只是把自己當作一個很有趣的男友,可以陪她吃喝玩樂;至於人生大事嘛,對韓妹來說太遙遠了。

「我們暫時不要見面,好嗎?」脧神把臉別過去,「妳別誤會,我不是分手的意思。只是...只是我這陣子惹了點麻煩。我未來幾個月,可能會要避一避風頭。」

「沒事吧?」韓妹聽到脧神語氣,就像黑幫仇殺般凝重。

「別擔心,不過我也未知會不會有事。」

「那你...辦妥這件麻煩事之後,會立刻再找我嗎?」韓妹沒有因分開而悲傷,而更像是沒反應過來。

脧神摸一摸妹長髮,「我應承妳,如果我過得了這幾個月,吉人天相。那我帶妳去一趟浪漫點的地方,兩個人休息一下。馬爾代夫也好、瓦魯阿圖也好,我們租間Poolside Villa,日日夜夜只是對著妳一個,好嗎?」

「說得出、要做得到!」韓妹一邊說,一邊拿出電話,打開他們幾個月前在墾丁的自拍照,「上次在台灣浮潛時,你說夏天時會教我潛水,還未兌現哪。如果你帶我去馬爾代夫的話,不可以再食言。」

「我說過帶妳去潛水嗎?」脧神忽然靈機一動,「對...對了可以潛水...這是個好辦法...還有用拍照會用到手提電話!」

「甚麼?」

脧神拍一拍手,高興地差點跳起來。他抱起韓妹,凌空轉了個圈。

「哈!你發甚麼神經病?」韓妹笑道。

「沒有,我剛剛想到了一些東西,」脧神吻了韓妹面頰一下。

脧神急不及待打電話給肥牛,「你今晚在公司睡嗎?我想我知道,前妻Katie的照片放了在那裡!」

「我在公司... 你說的是那批疑似閃咭嗎?」肥牛突然聲調變得很淫邪,「我們是朋友吧?」

「是朋友!」脧神從衣櫃內雜物箱底層,拿出一包裝著電話殘骸的密實袋。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馬琳回到香港後,跟王百萬冷戰了好一陣子。她沒法子追問偷車事件原由,免得要向王百萬解釋為甚麼車上有跟蹤器。王百萬也沒多追究,好像啥事也沒發生過一樣。不過自那天開始,王先生似乎少了愁眉苦臉、笑容多了,經常拿著一部舊款Nokia電話傳短訊,然後笑咪咪半天。
 
兩週後。
 
馬琳今天休假,跟王百萬在他寫字樓附近酒店用餐。王百萬早就到埗坐下,身後站著另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。
 
「這位是...?」馬琳走上前,上下打量老公身後這個人。
 
「他叫黑仔,是我新請的保鏢,」王百萬舉一舉手,示意黑仔離開,站到包箱門外。
 
「我不是已經請了兩位保鏢給你嗎?怎麼又多請一個?」馬琳木無表情,不敢露出半點怒氣。
 
王百萬呷一口咖啡,淡淡的道,「他們兩個都辭職了。」
 
她心裡有數,知道王百萬是有意擺脫自己的監控。先是電話和車上的跟踪器,現在到了她埋下的心腹。
 
「黑仔以前是警察嗎?」馬琳望著遠處大門外的黑仔。
 
「對,妳怎麼猜到?」
 
「直覺。」馬琳目光仍然沒離開這個新保鏢,「我整天身邊都是警務人員,怎會看漏眼。」
 
二人沉默的進餐,不著邊際的寒暄了幾句。王百萬接到秘書電話,說有些生意伙伴到了公司,他要先走一步。
 
「老公你先上寫字樓,」馬琳冷冷的道,「我想跟黑仔說幾句。」
 
王百萬捧住個漲卜卜的肚子離開,黑仔走到馬琳面前,站得筆直。
 
「坐下吧,」馬琳喝啖紅茶,沒望過黑仔一眼,「你之前是警察吧?怎麼轉過來當這行?」
 
「因為錢。」黑仔不敢多說話。
 
「欠下很多債嗎?」馬琳仍低著頭。
 
「不是,」黑仔如實地答,「我急要錢結婚。」
 
黑仔答完之後,自己也覺得這答案很沒說服力。馬局長的語氣,就像質問他為甚麼要留在出軌公司一樣,擊中黑仔埋藏已久的心結。
 
黑仔老早就不用上繳天文數字的禮金。留在這裡,只是因為回不了警隊,走投無路。他知道脧神很享受那種機關算盡、富貴險中求的刺激感;肥牛的電腦天賦,也可以在這兒大發光芒。唯有他,就好像不屬於這個團隊,只能做些僑裝跑腿等工作,這叫他很沒安全感。
 
馬琳抬起頭,一語不發,正眼盯著黑仔。黑仔感受到一份無形的壓力,不敢正視,又不敢回避。
 
「是脧神派你來的嗎?」馬琳忽然開口。
 
黑仔萬料不到竟然從馬琳口中,聽到脧神的名字。他一邊詫異馬局長這麼消息靈通,一邊怕自己身份已被揭穿。
 
「我不明白妳在說甚麼。」黑仔硬著頭皮答。
 
馬局長定定的望著黑仔,就像在盤算些甚麼,似是衡量黑仔有沒有說謊。黑仔渡過了人生中最難熬的十幾秒,直至馬局長一言不發的站起來,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黑仔接連十幾天,也是早出晚歸,在王百萬身旁跟出跟入,無聊得很。脧神那邊也沒有新消息,由每日上下午一次通電,到最近隔兩三天才通一通電話,匯報些天天如一的生活鎖事。
 
「我們最近接了一單新案子,要求結婚前來趟世紀鬼混,要上一百條女,」肥牛在電話告訴黑仔,「脧神正在東莞,說他一個人處理就夠了。他沒叫我幫手,只是叮囑你那邊小心留意馬琳動靜。」
 
「我只是每朝送王百萬上班,傍晚送他下班,其餘時間就守在車上發呆。別說馬局長,我連王百萬也很少見。」黑仔抱怨,「我快要悶死了,當個守水塘的巡警至少也可以看看風景,我在這裡只是在虛耗生命。」
 
肥牛好言安慰幾句,之後就回先達開舖云云。黑仔唯有繼續玩手機,讓時間過得快一點。
 
黑仔晚上回到家中,已經八九時了。未婚妻P女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化上,等候黑仔回來。
 
「黑仔,我有些事想問你。」P女罕有地板起臉。
 
「甚麼事?」黑仔嗅到一絲不詳的空氣。
 
P女拿起茶几上一個銀行寄來的公文袋,封面寫著強積金計劃資料,「我想問你,這是甚麼?」
 
「這是銀行宣傳品吧,我怎知道。」黑仔腦袋轉得飛快,心想如果脧神早點教他拆解就好了。
 
「不,這不是宣傳單張。這是你的強積金計劃迎新通知!」P女拿出文件,「它說你剛入職新公司,職位是保鏢。」
 
「...」黑仔望著P女,不知該說甚麼。
 
「你幾時辭了職?還走去當保鏢!?」P女不想轉彎沒角,直接地質問,「你有當過我是你老婆嗎?轉工這麼大件事,怎麼不早點和我商量?」
 
「我沒打算隱瞞妳,只是...」黑仔像舌頭打結,不知從何說起,「我...這個...這是秘密,我想遲一點才和妳說。」
 
P女拿起手袋,一副要回娘家的樣子,「給你最後一次機會,你有甚麼話要說?」
 
黑仔有一剎那的衝動,想將脧神和公司的事全部和盤托出。但他記得脧神在P女面前扮過黑社會惡漢,騙了他外母少收禮金;他現在當保鏢的客人,間接害他前老闆潛逃;這公司是很賺錢沒錯,但公司的主旨是幫男人出軌,又跟東莞夜店往來頻繁,P女不知會怎樣想。最重要的是P女爸爸何Sir,就是在黑仔三人眼皮下私奔,這怎能說給P女聽呢...
 
「沒有。我沒話說,」黑仔呆呆的站住,眼巴巴目送P女離開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黑仔重撥了十數次到脧神和肥牛的電話號碼,聽筒中只傳來同一遍的國語電話錄音。明顯脧神肥牛二人都在國內,應該是為先前提到的「百人斬」客戶在忙。
 
黑仔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廳中,望著手提電話的電話簿,忽然發現,沒幾個人可以找出來傾訴心事。自他離開警隊,已經很少聯絡舊部伙記;現在老婆回娘家、兩個好兄弟又找不上,黑仔才發現自己的社交圈子這麼狹隘。
 
客廳的電視沒開,飯桌上的餸菜都變凉了,只隱約聽到門外電梯升降發出的噪音。黑仔感覺到原來得自己一個人的家,幾分鐘也很難熬。
 
他打個電話給姥姥,確認脧神二人就在公主酒店。黑仔立刻穿起件風䄛,想要上東莞找他們。
 
不知道是心理作用,還是夜晚班次稀疏的問題,黑仔覺得火車比平常跑得慢很多。他到達公主夜總會時,已經差不多十二時。夜總會門口人來人往,雙雙對對的人們出出入入,黑仔覺得自己一個人孤伶伶的走進去,非常異相。
 
他坐在一間最小的卡拉OK房,等候姥姥過來。這可能會嚇脧神肥牛一跳,因為他們二人壓根兒沒邀請過黑仔參予這次行動。
 
房門徐徐打開,這不是姥姥,也不是他兩個好兄弟。這是小白。
 
「黑仔?怎麼這麼晚才上來?脧神肥牛剛剛走了,」小白說,「姥姥正在忙得不可交加。脧神剛帶來的客人,前後要一百個小姐輪流陪他。」
 
這時黑仔電話嚮起,是脧神,「黑仔,你在那?我們剛剛又完成了一宗案子,正想下來找你興功。你現在方便丢低老婆,走出來透透氣嗎?」
 
「我正在公主酒店,我本來想過來找你。」黑仔語氣很失望,沒想過千里迢迢跑上來,卻撲了個空。
 
「噢,我們已經回到香港了,」脧神仍然難掩他興奮的心情,「那麼今晚我和肥牛先去喝一杯,明天....不,明天你要監視王百萬...明晚我們才去多興祝一次。」
 
黑仔收好電話。氣餒的心情搬了上面,小白識趣,先拿幾支好酒過來。
 
「這些都是真酒,你大可放心盡情喝,」小白捧來幾支烈酒。她身後一字排開十幾個性感女郞,「黑仔,這批同事都是新來的,先挑兩位陪你喝啖酒吧。」
 
黑仔奇怪小白竟然當起姥姥的工作,這跟廿歲出頭、外貌純情的小白來說,很不合襯。
 
黑仔胡亂挑了兩個女孩,坐在左右。P女是他的初戀女友,所以他自出娘胎以來,沒碰過幾個女人。他曾午夜夢迴,性幻想抱住個身材勁爆的野火女郞時,會是甚麼感覺。怎料到了這一刻,真的左擁右抱兩個妙齡少女時,心裡卻空虛得似個黑洞。
 
身旁兩個女孩輪流唱歌,黑仔卻沒這雅興,自顧自在飲悶酒。小白仍留在這間房,似乎沒打算出去。黑仔想深一層,要是小白留到最後,硬要自己帶她上房,那真的很尷尬。畢竟在他眼中小白一直是工作伙伴,而不是夜場的小姐。
 
「小白,妳...還是到別的房間吧,我今晚想一個人靜一靜,不會上房。」黑仔說出真心話。他今晚的確沒啥心情去鬼混,不想浪費小白時間。
 
小白笑了笑,意會黑仔意思,「我是DJ,只負責倒酒陪唱,不上房的。」
 
「嗯...是嗎...」黑仔尷尬的說,「對不起,我以為妳...」
 
「沒關係,都慣了,」小白調了一杯雞尾酒,放在黑仔面前,「在客人眼中都是一樣。」
 
「不會...」黑仔舌頭又打結,他一緊張就不會說話,「妳...妳不一樣。」
 
小白崇崇肩,笑了笑,沒說些甚麼。
 
黑仔在小白耳邊說,「可以打發走這兩位同事嗎?她們唱歌很難聽。」
 
小白噗一聲笑了出來,示意兩位坐枱小姐離開。房間內只剩下黑仔小白二人。黑仔卻樂得清靜,點了十幾首慢拍流行曲,開著伴唱細聽。
 
「小白,妳怎麼會來到東莞幹這行?」黑仔好奇的問。在他眼中,小白與世無爭的氣質,跟夜店的風塵女子可說風馬牛不相及。
 
「我家很窮,」小白望著杯中茶色的烈酒,又望望黑仔,「我有個弟弟,身體很差,要長期服藥看病。我先前在工廠待了半年多,收入只夠在三餐一宿,沒多餘錢帶回家。之後經朋友介紹就到這裡,總算靠些小費,自己省吃省喝,勉強足夠弟弟使用。」
 
黑仔沒說甚麼,理智告訴他這故事很可能是胡扯,永遠沒人知道有幾分真、幾分假;不過在感情上,黑仔覺得要一個純情的女孩去編這種低水準故事,那她背後的真正原因,可能更值得人同情。
 
黑仔酒氣攻心,雙手靠著椅背,大字形的躺在梳化上。他感到腦袋像在空轉,眼皮很重。他合上雙眼,靜靜地聽著陳奕迅演唱會歌聲。
 
「閉起雙眼我最掛念誰
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...」
 
小白的酒量看來也差不多到達極限,她兩頰紅暈像塗了胭脂。黑仔手臂感覺到小白頭髮的質感,小白靠過黑仔肩膀,一同閉上眼。
 
「你記得誰是Patrick 嗎? 秦肺伯伯時,跟我一起過去香港,扮排舞老師那個,」小白跟黑仔說,「他本來是我男友,不過他剛剛甩了我,我們分手了。」
 
「為甚麼?」黑仔關心的問。他慢慢張開眼,望著枕在自己肩上的小白,貼近得可以感覺到她的一呼一吸。
 
「Patrick偷看了我和肥牛在日本影那些相,以為我跟肥牛有一腿。」小白仍然緊閉雙眼,但黑仔看得見眼角有兩點淚光,「加上,他已經另結新歡了。他根本就是嫌棄我...」
 
黑仔好言安慰,「Patrick 放棄妳,是他沒品味,不懂欣賞妳。我倒覺得妳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。」
 
小白苦笑一下,「騙人,你不是有個同居未婚妻嗎?也不是上來找女人。」
 
「我沒找女人,」這次輪到黑仔苦笑,「而且,我未婚妻剛跑了。」
 
也許是酒精的魔力,叫二人放下戒心;又或者是寂寞的驅使,令到兩顆孤單的心靈急著找個依靠。聽到有第二個人跟自己一樣寂寞時,黑仔慶幸找到個同類,可以互相依偎取暖。
 
小白這時張開眼,跟黑仔四目交投。她雙手纏著黑仔頸後,鼻尖貼著唇邊,感受著對方氣息。
 
「擁不擁有也會記住誰
快不快樂留在身體裡
愛若能夠永不失去
何以你今天竟想找尋伴侶...」
 
小白站起來,關掉天花射燈和電視屏幕,房間只留下緩和的音符,和一陣陌生的香水氣味。避開偌大的世界,沒人知道在這細小的房間裡,有兩個人被遺留下來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「喂!黑仔,你在那裡?」電話傳來脧神的聲音,「馬琳今天離開過香港,上了深圳,妳知道她過去幹甚麼嗎?」
 
黑仔擦擦眼,四周漆黑一片,令他錯覺以為還是夜晚。他拿開手提,看看時間,赫然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二時。他赤條條地躺在卡拉OK房的梳化上,有人幫他身上蓋上一條毛氈。小白已經失去踪影,不過黑仔仍隱約嗅到她的氣味。
 
「喔...糟糕...我睡過了頭,我仍在東莞。」黑仔坐起身子,頭痛到好似患上重感冒一樣。
 
「P女沒禁錮你嗎?竟然那麼大刺刺北上過夜?」脧神取笑他說。
 
「我們吵架了,」黑仔大力按著前額,似乎可以讓頭腦減輕一點,「她發現我辭了職去當保鏢。我不懂怎去解釋,她昨晚氣沖沖跑回娘家了。」
 
脧神輕描淡寫的說,「你回香港後跟她說:你為了早點升職,要受了一道無間道式臥底任務,詳情不可以跟她透露,不過只須要假扮兩三個月保鏢就行了。」
 
「口講無憑,她不會信的,」黑仔反駁。
 
「你拿著銀行存摺紀錄,將公司分紅的收入,說成警隊預支的一年薪水,她就會信了。」脧神氣定神閑地答。他縱使是胡扯,總是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說服力,「要不然P女怎去解釋這三幾十萬收入?天跌下來的嗎?」
 
「嗯。我試試跟她這樣說,我先趕回香港,看看查不查得到馬琳行踪。」黑仔收好電話,用毛氈包住下半身。整間房收拾得井井有條,就是找不著黑仔衣服的踪影。
 
房門這時打開,穿著便服的小白走進來,她手上拿著一袋衣物。
 
「這都洗乾淨、燙好了,」小白放下黑仔的衫褲,「你要立刻回去香港嗎?」
 
「對...」他昨晚酒醉三分醒,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,現在好不尷尬。究竟在小白眼中,昨晚的一切是一宗交易,還是她真心覺得他倆可以發展?
 
「先喝喝這個,可以解酒,」小白從水壺中倒出一杯蔘茶,黑仔宿醉未散,正好渴得要命。
 
「妳...今晚也要上班嗎?」黑仔不知道要說甚麼才好。
 
「不,我今天休假,」小白搖搖頭道,「我本來打算今天一大早起來,出去看看租個小平房。宿舍很擠、又沒自由,我早想搬出去了。」
 
小白用很輕很輕的聲音,似是在自言自語,又似是想說給黑仔聽,「以後你上來,不嫌棄的話,也可以過來。」
 
黑仔不懂反應,唯有敷衍一句,「好吧。」
 
小白立刻喜上眉稍,雙眼眯成兩彎新月,纏住黑仔手臂,二人一起走出去。
 
 
 
 
 
黑仔回到香港時,已經是傍晚時份。他先回家裡梳洗一番,以免留下任何夜總會的蛛絲馬跡。若然再給P女發覺,將會是另一波世紀大災難。
 
他鼓起十足勇氣,暫時忘卻小白,打電話給P女解釋。
 
黑仔照脧神的說法,拍下了紅簿仔的入帳紀錄,讓她查證。黑仔真的很佩服脧神胡說八道的功力,如他所料,P女很快就接受了脧神版本的新謊話,還開始擔憂黑仔的人生安全。黑仔唯有繼續胡謅這是商業罪案調查科借將,只涉金錢糾紛,不會舞刀弄槍,所以安全得很,才叫P女放心。
 
「現在很晚了,媽媽又睡了,我明天才回家吧,」P女在電話中跟黑仔道別,「昨晚這麼錯怪你,對不起。」
 
這句對不起聽在黑仔耳中,有如千斤重擔,壓住黑仔的胸口。他差半秒就忍不住想跟P女慚悔,說出他昨晚的過失。當然,理智阻止了他,這時候說出來,對任何一方也沒有好處。
 
當黑仔還未放下電話,忽然有個不知名的來電。
 
電話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,是小白!「黑仔,你在家嗎?我在旺角站。」
 
「甚麼!?」
 
「對啊,我今晚不用上班嘛,又不想回宿舍。」小白嬌滴滴道,「我...有點掛著你,你可以來過接我嗎?」
 
黑仔開始懷疑自己是醉酒未醒,還是鬼迷心竅,他胡裡胡塗地跑了出旺角。他本來只想跟小白找個地方,吃點宵夜,就打發她回去。不過一見到小白,又怕在街上碰到熟人,唯有急不及待將她帶回家。
 
小白走進黑仔的家,左顧右盼,似是在找這裡女主人的踪影,「你未婚妻不在嗎?還未和好嗎?」
 
「剛才通過電話解釋過,應該沒事吧。」黑仔關上門,看清楚有沒有鄰居看見他帶了個女孩上來。
 
小白坐在梳化上,神情像個可憐的小貓,「你帶我上來,不伯你未來老婆發現嗎?」
 
黑仔沒說甚麼,但內裡其實怕得要死。可是這種刺激感,正好調劑他工作上的納悶和挫折。這種辛辣的感覺,安穩的P女永遠沒法帶給他。
 
「昨晚沒怎麼睡,不如早點休息,」小白自顧自走進浴室,「我沒帶衣服,我可以借穿你太太那些嗎?」
 
「不...我怕她會發現...」黑仔咕嚕咕嚕地說。
 
「沒關係,我不穿就是了,」小白關上洗手間的門。黑仔躲進床鋪裡,聽到花灑的沙沙聲。他噢悔怎麼口裡說不,身體卻很誠實,總覺得有個小魔鬼在半空中飛翔,叫他就地正法這個送上門的女人。那個站在P女一邊的小天使,早已無力的閃到一邊不見了。
 
黑仔將臉埋到枕頭中,一把脧神的聲音飄進腦內:「你出得黎滾,唔好怯。怯,你就輸了成世!」
 
他坐直身子,目光如炬。懶理這是條不歸路,打開浴室的門,昂步走進去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同一時間的東莞公安廳。
 
一位穿著啡色西裝的公安頭頭,帶著一個男人進房來,「馬局長,這是你找的人。」
 
「謝謝,」馬琳坐在一間很窄很小的房間中,這裡只有一張小木枱和兩張椅子。其中一面牆上,裝有一道單面玻璃,這似乎是審問犯人的房間。
 
「你就是陳先生,是不是?」馬琳拿著一份公袋,「香港旅客,光顧未成年少女提供性服務,前後達十數人...這是大罪。」
 
陳先生沒開口,望著面前這個女人。
 
「我們香港警方,日前開始留意一個跨境犯案集團。」馬琳停一停,盯著陳先生反應,「我們發現你上週曾經跟這個集團首腦見面。我有埋由相信,這兩天發生的事,都可能經過這班人策劃。」
 
「如果你想跟未來老婆,安安全全的返回香港,你可以給我老實一點,考慮當個污點證人,」馬琳遞上咭片,「我是香港警察局局長馬琳。請你將知道的事,一字不漏地說給我聽。」
 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三人在酒吧喝到子夜,差不多天亮才各自各返家。畢竟不是十八廿二,接下來幾天,三個人都累得病厭厭。 

脧神躺在辦公室,面對著枱頭兩大箱文件,悶悶不樂。這是王百萬案子的資料,兩個月時間飛快過去,這宗案件卻沒寸進。他開始後悔接了這淌渾水,否則他們兄弟三人,靠著先前三宗案子的收入,都足夠今年開支有餘。 

脧神電話忽地嚮起,一說曹操、曹操就到,這是王百萬! 

「王老闆,您好,」脧神不敢怠慢,立刻接聽,腎上腺素直線上升。 

「脧神,兩個月沒你消息,進展怎麼樣?」王百萬壓低聲線,似是在洗手間偷偷打電話來。 

「我們已取得階段性進展,」脧神客客氣氣的答,語氣很泛民。 

「Hi Auntie,當我是低能的嗎!?」王百萬壓不住怒氣,要不是他怕太吵會敗露,早就向脧神連連開火。脧神思緒卻跑到老遠,奇怪怎麼這句廢話,竟然有人夠膽每年講出口。 

「陸嬌這陣子情況轉壞,我想你給我想個辦法,我要離開一兩天。」王百萬要求。 

「馬琳局長是不是這幾天都在香港?」脧神問。 

「是。」王百萬道,「順帶一提,她這兩個月警覺性好像提高了不少。現在我公司上上下下,都是她的親信。我連回大陸工作幾天,這些藉口都不管用了。」 

「陸嬌女士還在佛山嗎?」 

「是。」 

「我已經幫你聯絡上神經外科權威,東京大學醫學系的秋山教授,他肯接收陸女士的症,那至少可以舒緩中風的後遺症。」脧神語帶關心,「你要開始安排她的簽證,送她到外國就醫。」 

「那陸嬌過了日本,我豈不是更難見到她?」王百萬道。 

「人命要緊,其他事容後安排,」脧神收好電話,伸個懶腰,抖擻精神。這次是來真的了,一仗功成萬骨枯。只許成功,不許失敗!
 
脧神擦乾白板,奮筆疾書了兩三小時,肥牛和黑仔回來時,白板已經密密麻麻地寫了他整套計劃。 

「嘩脧神你這次要幹甚麼,想測試白板筆有沒有偷工減料,加少了墨水嗎?」肥牛看著白板,白色的地方已經比藍的少。 

「這是給王百萬的計劃書,」脧神盤膝坐在大枱上,欣賞自己的心血。 

黑仔眼利,在雜亂的流程圖中,看到「縛架」二字,立即皺起眉頭,「脧神,你是要我們縛架王百萬嗎?」 

「是啊,」脧神好像仍在為這個計劃沾沾自喜,「正確來說,是王百萬自願被我們縛架。」 

「兄弟,你之前的計劃有多荒誕,我也沒甚麼意見。但是這是刑事罪案!我們為了幫客人找女人,但是要我們以身犯險,我不同意。」黑仔擺出一副正義凛然的樣子,似乎脧神的點子超越了他的底線。 

「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,我願意參考一下,」脧神沒想到黑仔竟然反對自己的絕世好橋,感覺不是味兒,「如果你沒有其他方法,你就要聽我的。順帶一提,你接下來幾個月,不用回來這辦公室,我們非必要不要碰面,我想你去當王百萬的貼身保鏢。」 

「噢,不是嘛,」肥牛的樣子很失望,就像小孩聽到聖誕派對突然取消,「我還在想,九月母校有個三十週年舞會,我們三個一起回去,跟舊校友聚一聚舊。」 

肥牛在袋裡拿出一張由學校寄來,香檳金色的邀請函。脧神看了一眼,眼珠差點突了出來。他們母校名稱是:聖公會育強中學!這跟子悠的一樣! 

「我們都讀這間學校的嗎?」脧神急切地問。 

「當然啦,你失憶嗎?」肥牛拍一拍腦勺,「對,我老是忘了你真的失憶了,我們都在這裡讀到中五。」 

「我和肥牛連預科都讀不上,你卻混了個名牌大學學位回來!」黑仔補充。 

「那麼,你們知道一位叫歐陽子悠的人嗎?」脧神屏息靜氣,希望二人能夠解開他的迷團。 

「你...你最近見過她嗎?」黑仔露出迷惑的表情。 

脧神沒想過二人早就識得子悠,「你先答我,她是誰?」 

黑仔肥牛互相對望一眼,然後一齊說,「你的初戀女友。」
 
脧神聽到這個消息,呆了幾秒不懂反應。他早就知到子悠曾經跟自己有些關係,才會偷偷將偷聽器安裝在自己手提電話內,而且收了前妻Katie的支票(雖然Katie還未跟脧神正式離婚)。但他萬料不到,原來她是自己十幾年前的初戀女友。 

莫非是他跟那個張家洛未婚產子,走投無路,要找他這個初戀情人接濟接濟? 

脧神思緒就像毛冷球打結一樣亂,他恨不得跑到子悠面前,威迫利誘她說出一切。但他知道子悠受軟不受硬,面對她倔強的性格,誰都拿她沒辦法。 

電話這時嚮起,王百萬很趕急的打來,「醫生說陸嬌情況很差,我要後天一大早就過去。」 

脧神還來不及反應,王百萬就掛線了。脧神唯有暫時放下兒女私情,先想辦法,專心招呼王百萬的正印太太、警察一姐馬琳。 

「黑仔,我知你不同意我用縛架的方案,劫走王百萬。但請你先聽我整盤計劃,再作定奪。」脧神執起白板筆,開始解釋。 

接下來三小時的會議,黑仔肥牛二人合共發出了過百聲驚呼和悲嗚,一致認為,這是他倆有生之年聽過最複雜荒誕的冒險計劃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兩天後。 

王百萬一大清早回到寫字樓,安頓好生意瑣事。他打電話給馬局長,「老婆,我今日下午過一過廣州廠房,今晚夜點回來。」 

「好,」馬琳不疑有詐,語氣似是在忙,「早點回來,帶個保鏢過去吧。」 

「不,我一個人過去好了,」王百萬心裡有數,身邊幾個保鏢,都是馬琳心腹,怎會再帶著他們出去,「別擔心,我午飯後上去,十今晚十二點前就回來。」 

二人寒暄幾句,就掛了線。王百萬沒想過第一步竟然如此順利,彷彿用光了半輩子的幸運。不過馬琳也心裡有數,廠房的人會隨時匯報王百萬行踪,這趟工幹根本沒時間跑出去鬼混。 

王百萬一整個上晝心不在焉,不斷在心中復習整個計劃。他是很想去見糟糠之妻陸嬌沒錯,不過若果給馬琳伺機找著痛腳,就有點不值。 

他一個人駕著有中港牌的七人車,比預期早就到達深圳邊境。他鬼鬼祟祟地再三檢查倒後鏡,一輛黑色寶馬尾隨他已經十分鐘。它不徐不疾,勉強徘徊在倒後鏡視線範圍內。 

寶馬突然一聲咆哮,衝到王百萬車子前端,將他迫向路旁。如果王百萬不急剎車,他倆就會撞到一塊兒,雙雙成為廢鐵。 

兩部車停在渺無人煙的公路一旁,黑色寶馬衝出了三個壯漢,他們分別載上孫悟空、豬八戒和沙憎的面具。沙憎身型最健碩,他拿出了一支壘球捧,要脅似的敲一敲司機位門把。 

王百萬舉高雙手,靜靜離開車箱。孫悟空用刀背拍一拍王先生褲袋,他立即會意,將錢包和手提拿出來,交給又肥又矮的豬八戒。 

孫悟空拿起王百萬電話,打給馬局長。電話長嚮半分鐘,都沒人回應。 

「您已經接駁到留言信箱,請嚮嗶一聲之後,留底您的口訊。」 

「妳老公現在在我手上,請你即刻預備美金三百萬,存到我瑞士銀行的戶口。」脧神的聲音從孫悟空面具後傳出,「否則,妳準備定申領妳老公的遺產吧!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馬琳完結了一個漫長的午餐會,行色怱怱的走回座位,兩個下屬跟在她背後,就像太后娘娘身後的小太監。局長下午還有兩個警區分區會議,和一次跨部門合作細節要談。她很享受這種運籌帷幄的感覺,只需她一聲令下,千百個警察將要聽命於她。 

馬琳是個不折不扣的鷹派,作風強悍,氣燄跟前朝保安局局長如出一轍。不過她是紅褲子出身,很得警隊內部尊敬。警隊以外,她外家做是洋行買辦起家的大家族,人脈關係也很吃得開。坊間傳聞,她老公王百萬就是利用她攀龍附鳯,在經濟困難的幾年間,輕鬆度過時艱,而且鯨吞了幾家老字號,公司才有今時今日的規模。 

馬琳看看手提電話,見到王百萬的來電,而且少有地留言。多年夫妻,老公也很清楚她脾性,很少會在正午辦公時間找她。 

馬局長執起電話,聽到脧神的留言,整個人呆坐下來。她目光如炬,冷靜地走出房間,吩咐秘書一句,「幫我取消今日明日所有會議,我要請假兩天。」 

馬琳暗自盤算:現在香港警方和國內公安,都未知道王百萬被綁架了。她可以高調要求深圳方面協助,也可以低調私了。三百萬美金,在她老公眼中,只是九牛一毛,問題是...國內的劫匪竟然有瑞士銀行戶口?這件事實在太不合情理。這不是有組織的綁架集團,就是另有內情,得罪了某些權貴,好叫王百萬人間蒸發的復仇計劃。 

她預先在王百萬的手提電話上,偷偷安裝了全球定位裝置,就算賊人走到天腳底,都難逃法網。當然,她從來沒告訴過王百萬本人,她日日夜夜都在監視他。如非最後一步,馬琳都不會露出馬腳。 

馬琳拿出手提電腦,按了幾個複雜的程序,畫面上顯示出一個紅色點點,正從深圳沿沈海高速,向東駛往惠州汕頭方向。 

她果斷決定,打電話給國內公安幹部熟人,「我先生被人綁票,犯人正往東向汕尾方向在逃。我一個小時以後過到來。麻煩你可以幫我先截住那部車嗎?」她邊說邊離開辦公室,頭也不回的離去,「還有,我想低調處理。」
 
兩小時後。 

鏡頭一轉,一輛貨車正離開深圳特區,向東奔馳。這是輛中型卡車,貨斗蓋住帆布,密不透風,隆起的一箱箱貨物,足足有半個貨櫃大小。貨車氣喉噴出濃濃黑煙,悶聲咆哮,正在高速公路頻頻超車。 

耳邊忽然傳來令人不安的公安車輛鳴笛聲。四輛巡警防暴車從後趕上,前後左右包圍貨車。 

為首的一架警車輕輕一碰貨車防撞欄,嚇得司機方寸大亂。前面傳來擴音器的命令,「這邊是公安武警,現在鄭重要求你立即停車,違者法辦!」 

貨車司機大驚,那敢怠慢,立即停車。從後的其他車輛也看得見事態嚴重,都靠左靠右攏開,擠到最外邊的行車線。大條公路上騰空出一片空地,中間四部裝甲車圍著孤伶伶的貨車。 

「車上的人統統下來,」十數個軍警衝下車箱,一字排開,團團包圍貨車。貨車司機舉高雙手出來,不消一秒,被軍警壓倒在地,不問因由,文明理性地先往肚子餵兩腳。 

軍警就像貨車上有爆炸品般小心,其中一人跳上車子,解開帆布,露出了數十箱的紙皮箱。 

指揮官見勢色安全,才敢從車上走出來。他拿起擴音器,指揮下屬,「人質可能就在這些箱中,大伙兒搜!」 

公路上這片空地,不消一瞬擺放著數以十計紙箱,全被翻箱倒籠。弄了半天,別說肉參,連半隻老鼠也找不著,箱內只有二手電話和電子零件。 

「馬局長,只找到了你先生電話,」指揮官站得老遠,免得下屬聽到,手裡拿著一部iPhone,桌布顯示著王百萬和馬琳旅行時的合照,「可是找不著王先生,司機也沒可疑,只是個付運二手手機的湖南人。」 

「謝謝您,您先收隊吧,」馬琳靜靜的說,收好電話。 

她正坐在深廣高速的交通管制站辦公室,身後也站著幾個軍警。昏暗的房間內擺放著十六部舊式電視,分別播映著高速公路收費站的閉路電視影像。 

「找到了,馬局長。這是六十八分鐘前拍下的影像。」一名技術員按停片段,指著其中一格影像。他再按下幾個熱鍵,面前四四一十六部電視,一起併合成一個大屏幕。 

馬琳靠近兩步,看見自己老公正安安全全的駕駛著七人車,經過廣深高速的繳費處。她想老公萬料不到,除了手提電話以外,他車子上也有追蹤定位裝置。 

「馬局長,要我們派人截住王先生嗎?」軍警頭子問道。 

「不用,讓子彈飛一會兒,」馬琳點起戒了多年的香煙,「給我安排一下,我要過佛山。」
 
馬琳從深圳駕車上來佛山,天色不知不覺已經黑透。她一個人在車上,慢慢駛在佛山一個高級平房小社區中徘徊。這裡是香港人聚居的屋苑,大都是躲在這兒安享天年的退休人士,遠不及廣州巿中心熱鬧。晚飯時間後不久,巿面已經沒幾個人影。 

馬琳打開車窗,好叫也看清點旁邊車子的車牌。她檢查一下手提,跟蹤器顯示她老公的車子應該就在附近。兩邊樹蔭下蟬鳴恬噪不安,比她車子的引擎聲還要煩人。 

馬琳心裡盤算:老公好端端的還在車子上,分明就不是被綁架了。唯一可能,就是整套大龍鳯都是老公自編自導的戲;他知道了電話有跟蹤裝置,企圖聲東擊西,想逃過馬琳耳目,偷偷跑去幹些不見得光的勾當。 

她早就猜到老公王百萬跟前妻陸嬌,藕斷絲連。這半年以來,王百萬三番四次想回去找她,從沒放自己在眼內。好在老娘也不是省油的燈,偷聽也好、跟踪也好,總之沒人可以逃過自己五指山。 

馬琳將車子靠在路旁,看見老公的車就在前邊不遠處,大刺刺的泊在一旁。左前方是一棟醫院大樓,燈火通明,幾個病人在大門進進出出。 

究竟是王百萬要過來看症?還是他要來見這裡的病人? 

她走上前,看見王百萬車上司機位有人,背影跟老公一模一樣。她二話不說,衝上前打開車門,怒吼道,「王百萬,你幹麼會在這兒!?」 

司機座上男人懶洋洋的抬起頭,望了馬琳一眼,慢條斯理的說,「我想妳找錯人了。」 

這不是王百萬本人,這是替身! 

瑪琳手提這時忽地嚮起,是香港跑馬地家裡打過來的號碼!電話另一邊傳來王百萬的聲音,「老婆,妳在哪?這麼晚還不回家?」 

「我在大陸。我收到一通要脅電話,說你遭綁票了,」馬琳已經知道被擺了一道,不過仍壓住怒氣,沉著對應,「你怎麼已經回家了。」 

「這是騙案耶,我只是遇刧,沒被標參。妳不是蠢到交了贖金吧!我過關不久,被幾個大漢劫車,他們還搶走我身上面現金和電話,」王百萬說得輕鬆,丁點沒剛被人洗劫完的緊張感,「但幾個賊子也沒怎麼為難,立刻放走了我。我之後託朋友送我回來。我不想妳擔心,還想妳下班回家後才告訴妳。」 

「我早已經知道你出事了,」馬琳試探式的打聽口風,「你手提電話和車子已經找回來了,你知道在那兒嗎?」 

「我哪會知道。」 

「電話在前往惠州的一輛貨車上被找到了;我現在身在佛山,正在你車子旁邊。」馬琳緊握拳頭,怒火中燒。分明王百萬就是知道他電話和車子上被下了手腳,現在借這單刧案,解除馬琳的監視。 

馬琳氣得眼睛暴凸,「我現在就回來香港,我有很多東西想問你!」 

「好,」王百萬暗暗偷笑,「我也想妳好好跟我解釋清楚,國內公安幾時有甚麼高端科技,怎麼這麼快找得到我的失車!」
 
王百萬蓋好電話,跟工人吩咐說他要出去一下。沒幾分鐘步程,他進到養和醫院,直接上去頭等私家病房。 

「嬌,這邊習慣嗎?」王百萬打開病房門。 

一位年約五六十歲的女士正坐在窗邊,居高臨下,望著馬場全景。她身上的粉紅色病人袍空空蕩蕩,就像麥田上輕飄飄的稻草人。她乾癟的皮膚,令陸嬌看上去比王百萬還要年長好幾年。不過她表情和藹,跟馬琳火爆的氣魄,簡直南轅北轍。 

「我很好,」陸嬌回應道,「沒大礙,只是明天突然要過去日本,一時間接受不來。」 

「別擔心,秋山教授是名醫,一定會治好妳。」王百萬扶著陸嬌回床上休息。 

「你會過來日本陪著我嗎?」 

「會,一定會。」王百萬堅定的道,「我年輕時少不更事,看得錢太大太重,離開了妳一次。這次我無論如何,都不會再胡塗下去。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另一邊箱。 

馬琳怒髮衝冠,急想找個人祭旗發洩。她坐上七人車前座,跟王百萬替身並肩坐在一起。 

馬琳閉上雙眼,眉宇深鎖,散發著一絲危險的氣味。冒牌王百萬不懂反應,暗地叫苦。 

「講,這是誰的主意?」馬琳一字一字,以緩慢而權威的語氣問道。 

四周寂靜無人,冒牌王百萬恨不得拔腿逃跑。他不敢供出老闆王百萬,雙手發冷冒汗,在軚盤上留下兩片汗印。 

「我再問一次,這 . 是 . 誰 . 的 . 主 . 意?」馬琳透過倒後鏡,瞪著冒牌貨雙眼。她打開手袋,竟然從裡面拿出一支手槍。 

「問你最後一次,」馬琳轉半個身,手槍槍口指著冒牌貨下體。冒牌貨感受到冰冷的金屬槍柄,立即舉高雙手。他下決心回到香港就立即辭職,怎麼這工作頻頻倒楣,老是被人拿著子孫根要脅! 

「如果你還耍咀硬,就跟你老二說再見吧!」馬琳雙眼冒火,咔嚓一聲上鏜... 

「好好好...別開槍!這是脧神的點子!」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脧神回港後,先放下子悠兩母女回劏房,急不及待回到辦公室。肥牛就像看見甘道夫騎著白馬歸來的樣子,情不自禁地叫了句哈利路也。黑仔似乎也安頓好外家的麻煩事,精神比幾天前好多了。明天是Debra 的婚禮,他們要今天準備好一切,好叫肥牛打一場勝仗!

「肥牛,禮物準備好了嗎?」脧神問。

肥牛打開夾萬,裡面有十數個天鵝絨周大福小首飾盒。他隨意打開一盒,裡面是一隻閃閃生輝的鑽石介指。

「剛好一卡、D色、IF無雜質,」肥牛介紹道,「真正鑽石的話,巿價超過十萬元;這是最高仿製技術的人造鑽石,連GIA的專家都需要實驗室的特別儀器,才可以檢驗得出真偽。」

「拿去周大福鑲嵌時,如果師父沒說甚麼,就證明這人造石質素騙得過老行尊,」脧神拿著介指,左看右看,望不出半點瑕疵。

黑仔好奇的問,「為甚要用周大福的真金介指?反正介指是假貨嘛。」

「虛則實之、實則虛之。因為介指幾年後可能要改大改小,也有可能要拋光翻新,用有名氣的珠寶店會方便些。反正黃金成本和鑽石相比,相差大遠了。」脧神放下介指,「那證書怎麼樣?」

「這是樣版,」黑仔拿出一小張證書,「假冒證書不難,我用部好一點的打印機印製了一大疊。多得肥牛攻破了GIA的內聯網,強制加入了這疊證書的資料。你現在上網,隨時可以翻查到這十幾粒鑽石的出世紙!」

「哈哈,看女人錢多易賺。數千塊的介指、千多元的人造石,只要再加一張偽造的證書,現在就價值十多萬。真是蔗渣的價錢,煮出燒鵝的味道!」脧神笑道,「肥牛,這仿鑽石在那兒訂的?」

肥牛洋洋很意地說,「淘寶。」
 
這時候門鐘嚮起,姥姥和小白進來,一個肥胖男人捧著一大個紙箱緊隨而至。

黑仔望著紙箱,嗅到一點可疑的氣味,「姥姥這盒是...?」

「五爪金龍!」脧神笑咪咪地代姥姥答,「是我托她們運過來的。香港很不好找,我也不得不佩服姥姥妳的人脈!」

姥姥挺起四十吋胸膛,不客氣的自誇了幾句。朘神吩咐大家到會議室坐下。

「各位,報復行動正式開始。不成功、便成仁!」脧神一本正經地說,「一個多月之前,我被王百萬的替身啟發,想到了一招聲東擊西、偷天換日。」

「黑仔,我要所有新娘房內的前期預備工作,今晚內完成;小白,麻煩妳整理一下妳跟肥牛在日本拍的照片,以妳女性的角度出發,上載些最幸福的相片,今晚十時前放上Facebook!」

脧神望向剛才拿著紙箱來的男人。他長得沒肥牛胖,皮膚比較黑,梳著陸軍裝頭型,不過五官跟肥牛像倒模一樣!

姥姥介紹道,「這位是湖南來的臨時演員。他第一次當替身,不過以他演技應該沒問題。」

「你好,明天我要你當我同事肥牛的替身。放心,你不需要講半句話,不過你今晚要學會一首歌,還有教正版肥牛,操練好幾句普通話,」脧神用國語跟替身演員解說,「你今晚之內要儘量模仿肥牛的小動作和走路姿勢。姥姥,化妝工作就交給妳,我要他變成第二個肥牛!」

脧神拖一張椅子到肥牛座位前,跟他四目交投,「肥牛,明天你是主角。我要你拿出一個男人應有的尊嚴,做你應該做、又未有機會做的事。」

「嗯...」肥牛支吾以對,很不習慣成為眾人焦點。

「我們的計劃很簡單,你只須表現出你最英偉的一面。我要Debra後悔、迷惑和感動!」脧神按住肥牛兩邊膊頭,「好兄弟,能做的我們都做了,明天大幹一場吧!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第二天,正午。

露天的雞尾酒會賓客魚貫進場,一對新人在台前跟親友拍照。今天天氣很好,這酒店平台可以眺望維港兩岸景色,氣派得很。

新娘子Debra穿起一套湖水藍晚禮服,樣子似乎沒預期般開心。新郞不斷跟來賓寒暄,放眼望過去,在場大部份客人均是國內人。

肥牛一改平日劇毒造型,今天穿起一套企領直紋淺色T恤,外面是一套暗花條子黑色西裝褸,頭髮恤得企企理理,皮鞋也光可鑑人。人靠衣裝,肥牛一身裝扮,出席米蘭時裝展也不會失禮。

脧神透過微型對講機,聲音傳到肥牛耳中,「記住,瘦田無人耕、耕開有人爭,第正步就是要將肥牛變成肥田!」

脧神站在遠處,輕聲吩咐,「進入Debra視線範圍,不要急著衝過去。要記住,第一個目標是製造『一點點不同』,即是湘北對山王的櫻木拆你屋。」

肥牛拖著小白的手,走到台前,排隊等候拍照。他早就察覺到Debra望見他,但他遵循脧神叮囑,千萬不可以露出半個可憐樣。攝影師示意二人上台,肥牛拋出一個罕有大方自信的微笑,走到台上。

「多謝你們賞面光臨,我還怕你未必會過來,」Debra笑得可沒肥牛自然,「這是我老公,周總。」

肥牛沒理會Debra,跟周總自顧自握手,奇蹟地以流利普通話跟周總道賀,「周總您好,恭喜恭喜。祝你們倆永結同心、百子千孫!」

周總想不知道肥牛來歷,客套回話;Debra 卻呆得張開口,一時來不及反應。在Debra印象中,肥牛國語跟撚呔撚一樣爛。仕別三日、刮目相看,肥牛外表內涵,一拼脫胎換骨!

「恭喜妳,Debra,」小白伸出手,恭喜Debra,「我叫小白,是肥牛女朋友。」

「我知道,我昨晚在Facebook看見妳們東京旅行拍的照片,」Debra皮笑肉不笑的說。

脧神又透過耳機吩咐,「見好就收了,是時候徹退。」

「Debra,妳今天很美,」肥牛定睛望著Debra幾秒,小白抱著自己手臂,「不阻你們了,有機會再談。」

肥牛沒等Debra回話,跟小白並肩離去。二人越過台前人群,肥牛饒有意味地回望一對新人,他看到Debra望著自己的眼神,跟當日反目離去時那雙白鴿眼,有天淵之別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小白晚宴前就離開了,肥牛一個人坐下,被編到跟攝影師化妝師等閒雜人等一枱,整晚都沒半個人敢過來搭訕。一來他以前和Debra沒幾個共同朋友;二來認識肥牛的人,都識趣不會走過來,免得尷尬。

好不容易捱到九點鐘,司儀出來主持大局。一對新人由大門口進場,肥牛一直盯住Debra,他看見新娘子心不在焉,好像間中就會偷瞄過來。

司儀一把油腔滑調地說,「一對新人祝酒完之後,不如各位親友細心觀看他們兩個的成長片段。」

大廳內的燈火漸滅,肥牛仍然死盯住Debra,目光沒離開過一秒。Debra覺得渾身不自在,望著肥牛拿著一大杯白蘭地,大口大口的喝。

成長片段的音樂前奏響起,Debra總覺得怪怪的。她看著畫面,心知不妙:這不是原本的成長片段,這給人掉包了!

她身旁的周總倒沒甚麼反應,男人就是對這些事遲鈍半拍。畫面放映著周總的孩童照片,除了Debra,沒人發覺這跟製作公司所造的有點出入...

音樂跳進副歌,投影機播放著Debra的生活照。無論是她的獨照還是合照,前後左右總隱約見到肥牛的影子。在場的賓客仍然沒有人發現問題,因為肥牛在相片構圖中,太不起眼,眾人都以為這只是Debra的普通生活照...

只有Debra心裡有數,這並不是普通照片:這些是二人之前同居時,放在客廳和睡床枱頭相架裡的合照。肥牛被趕走那天,將這些照片統統拿走,Debra萬料不到會在今晚再看到這些相。

Debra 偷看肥牛一眼,他仍然呆呆的望著自己。一雙眼睛漸漸通紅,似是懷念昨日情誼,忍不住流下男兒淚。

大廳燈光再次亮起,司儀將咪高峯交給新郞周總,他拿出一張A4大的貓紙,以三中全會的抑揚頓挫京腔,一字一句地諗出早預備好的愛的誓言。輕柔的純音樂響起,就像音樂盒那種清脆的調子,襯托著新郞的講話,在場眾人都拼息靜氣地假裝在聽。

Debra 又忍不住再次偷看肥牛:他雙眼仍然通紅,口中念念有詞,似是在說些甚麼... Debra 忽然開竅,她認出了背景音樂,這是陳奕迅的《阿牛》!
 
「不能回頭
多年前 早明言不能回頭
可幸在 是我這一頭蠻牛
幾年來無法侍候  才和我分手...」

這是肥牛搞的鬼,他正在唱這首歌給我!

「成婚之前一刻才講到
難得你來通報才知道
往日共你追憶永遠是好
怎能預計似這般難共你同揩共老...」

Debra 鼻子一酸,強忍著住淚水,偷偷的跟住音樂在哼。

「不甘心 尤其這新婚 就像玩犧牲
想過搶新娘 我差點講真...」

肥牛再喝一杯,仍然盯著新娘在苦笑。

「自小想拿到的全得到
如今我求不到才知道
我命運裡雖則當你是寶
天涯上有更多的好情人仍然未抱...」

周總摺好貓紙,宣讀完畢,在場嘉賓拍手致賀。Debra終於按不住,淚水失控地流。人始終是感情動物,只差一點,她就會跟台下這個痴情男人,白頭共老。是自己不忠在先,辜負了這個終於出人頭地的傻佬。

「一頭蠻牛 
闖情場竟成為一頭蠻牛
慘淡在是我知不能回頭
欺騙我難約定未來回頭
我是牛 我是牛...」
 
一對新人坐回主家席,Debra心情久未平伏,新郞也沒空好言安慰,不斷有人走過來,輪著敬酒。

「失陪一陣,我先去補補妝,是時候換第二件晚裝。」Debra跟周總交待好,跟伴娘走進去新娘房。

其中一張枱的侍應放下乳豬,偷偷跑到一旁,按住耳邊的對講機通話,「雞乸正要回來雞棚,旁邊有隻雞仔;肥牛別緊張,脧神準備掃走雞仔!」

這是僑裝成侍應的黑仔!

Debra走進新娘房,裡面一百呎見方,一張長長的梳妝枱,旁邊有個上了鎖的巨大雜物櫃,四周堆滿新娘的晩裝和禮物,一片混亂。

「我想一個人靜一下,我自己補妝就可以了,」Debra不想跟伴娘解釋,她要冷靜一下。

「好吧,待會兒妳換晚裝時叫我,我就在新娘房外邊。」伴娘識趣的說。

「脧神不用走入雞棚,雞仔自己走出來了;」黑仔看見伴娘出來,立刻通報。他下意識地望著席間吃著乳豬的肥牛,「肥牛,輪到你了!」

Debra鎖好門,把臉孔貼近鏡子,正要擦乾眼邊的淚印。剛才自己失態,令眼妝退了大半,就好像瘋婦一般。他專心望著鏡內的自己,驟然發現,肥牛就像歌聲魅影般,站在自己身後。

Debra嚇了一跳,「你怎麼進來的!?大門都沒開過。」

「Debra...」肥牛情深的望住對方,慢慢走近,「妳穿起婚紗好漂亮。」

「你幹嗎走進來?你不怕嗎?我老公在外面,」Debra心情再一次緊張起來。

「他在外面喝得醉昏昏,敬酒列隊排到出廳外,他才不會有空理會妳。」

Debra垂下臉,望著自己一對高跟鞋,「你還找我幹甚麼...」

肥牛將手探進衣袋,拿出了一盒首飾盒,「這是我欠妳的。幾個月前我們談結婚,我沒出息,連一隻像樣的求婚介子都沒法送給妳...現在雖然妳已經穿起第二顆婚介,我都希望妳收下這個,當作是一個紀念吧。」

肥牛打開天鵝絨小盒,裡面的鑽石閃閃發光,Debra沒料道肥牛出手這麼闊綽,「剛好一卡、D色、IF無雜質。希望妳不嫌棄。」

「對不起...」Debra像山洪缺堤,又再次哭成淚人,「對不起...」

「別說對不起,我們只是有緣、無份。」肥牛強裝鎮定,拿出紙巾,輕拭Debra的淚水,「我沒這麼好命,可以照顧妳一輩子;就算當不成妳一世的老公,十分鐘也好,在這小天地裡,只有我是妳的男人...」

肥牛的手留在Debra面頰,伸進頸邊,趁Debra還是茫茫然之際,吻了下去。

肥牛抱住還在哭哭啼啼的新娘子,解開她婚紗背後的拉鍊,Debra沒反抗,只是呆呆的望住肥牛。肥牛看到Debra珠胎暗結的小腹,啥也不想,將這幾個月的悶氣一併洩出來、百倍奉還!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肥牛穿回衣服,看著Debra騷軟的躺在梳妝枱前,頭也不回的離去。伴娘在門外,原來忙著跟脧神搭訕,沒留意新娘房內竟然有個男人走出來。

「各單位注意,分批伺機徹退,」黑仔一邊對著對講機通話,一邊偷吃著百花釀蟹鉗,「肥牛脧神走後門,一小時後在酒吧見;肥牛替身先生,不要顧著吃,五分鐘後要大無私樣的從大門口離去。」

脧神三人,一個多小時候陸續到酒吧集合。肥牛一臉風騷,豪氣地灌下一整杯Hoegaarden ;黑仔還未脫下侍應生的制服,樣子滿心歡喜。今晚行動,堪稱完美無瑕。

「你們先等一下,」黑仔看一看錶,「酒席差不多完了,我是時候回新娘房消滅證據。」

「甚麼證據?」

脧神肝笑一下,說道,「黑仔前兩晚已經在酒店當炒散,預先在新娘房安裝好全天候偷拍裝置。記錄下你剛才的英姿,你可以拿回去,每日像亞視般無限重播。」

肥牛淫笑幾聲,鯨吞一件大號漢堡包。朘神問道,「你不是喝了幾碗五爪金龍湯嗎?這麼快又肚子餓?」

「我整晚躲在新娘房雜物櫃,沒吃過半粒米下肚。加上剛才劇烈運動過嘛,現在肚皮空蕩蕩,」肥牛打個飽嗝,「不過姥姥那盅壯陽補湯,真是了不起!我現在再戰三百會合也可以。」

脧神心裡盤算,叫姥姥幫自己再煎一鍋,看看會不會比小悅的衫褲更見成效。這時黑仔剛好的回來,一邊捧住個紙袋,另一邊手中拿著一盒避孕套。

「肥牛,你沒上Debra嗎?怎麼這盒避孕套還未開封?」黑仔望著肥牛,關心的問。

肥牛捧住個大肚腩,咀角含春,跟脧神對望,又望望黑仔。三人心領神會,舉杯過頭,一飲而盡!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脧神一行三人,鳴金收兵,回辦公室先整頓一下。

肥牛懷疑那個小女孩就是何Sir私生子的女兒。不過何Sir一日不露面,一日沒證據,連OpenRoom也無法考證血緣關係這類資料。

「李美美那棟物業,上個月作價近七百多萬賣出了,」肥牛一回辦公室,就躲進電腦室上田土廳找資料,「扣除他兩老自己用的生活費,這筆錢我想足夠那小女孩好多年的醫藥開支。而且七年以後,大概會再拿到何Sir和李美美的人壽賠償。何Sir 前前後後留下上千萬現金,給這對孤兒寡婦,這對祖父母大概也盡了力。」

騙保險金嗎...?脧神默不作聲,若有所思。

黑仔整個下午都愁眉苦臉,他不能通知P女,她父親已經重投舊愛懷抱、離家出走。而且黑仔要一直裝傻扮懵,以免P女知道他偷偷離開警隊,開了這間公司。雖然在脧神的帶領下,這公司業務蒸蒸日上,也掙了好些錢,但黑仔始終喜歡以前警察的工作。他常常幻想再次投考警隊的話,是不是可以再多拿一次銀雞獎。

接下來幾天,何Sir離家失踪這件事,掀起了軒然大波。外母在差館潑婦罵街,達三四小時之久,其間不斷數落差人無能,幾天也找不到一個老伯云云。直到有警司警告她涉嫌違反公安條例,企圖落案起訴她時,她才邊走邊罵返家。

黑仔要做跑腿,很少回大本營;肥牛剛好相反,整天龜縮在辦公室電腦房,但又不是在工作,整日悶悶不樂,似是為下週Debra的大婚日子而焦慮不安。

脧神則是三人當中,唯一有心情享受這份閒暇的人。他之前應承了子悠,完成何Sir案子後,三人一起去個短線旅行。脧神提議過新加坡,子悠起初有點反對,推說機程太長、天氣太熱;不過脧神退而求其次,決定改去海南島時,子悠又忽然一百八十度轉軚,說小悅應該很喜歡新加坡。

「小悅有旅遊證件嗎?借我訂機位一用,」脧神坐在劏房雙格床下層,正在用子悠的手提電腦訂機票。

「有,稍等一下...」子悠在衣櫃東翻西倒,然後在一個公文袋中拿出了小悅的出世紙和特區護照。脧神心頭一震,就在這個公文袋內,子悠留著一張他老婆Katie 的支票。

脧神心目中早就認定,子悠並非碰巧在劏房遇上的普通房客。不是早就認識脧神,就是Katie派過來監視他的卧底!脧神從OpenRoom 找不到歐陽悅這個名字,所以肯定小悅沒跟子悠的姓氏。脧神手心冒汗,他打開小悅的出世紙,在父親姓名一欄中印著...
 
張......家洛!?

脧神舒了一口氣,至少確定了小悅不是自己的孩子。不過,一陣莫明的失落感突然湧上心頭。小悅在自己身邊爬來爬去,好像很喜歡脧神,這麼可愛的孩子也捨得丟棄不顧,這個爸爸一定不是甚麼好東西。

脧神「一家三口」,後天一大清早就要出發。子悠為了準備小悅的日用品,差點想將整間劏房塞進行李箱中,直到脧神嘲諷他的行李箱不是叮噹的百寶袋,沒有無限的四次元空間,子悠才妥協少帶幾件幾件衣服和玩具。

脧神也不好過,整晚抱著小悅,好讓子悠收拾細軟,害他連續勃起了整整兩個半小時。第二朝起床時,脧神下體仍冤冤痛,可能已經谷爆了若干微絲血管。

「肥牛,記得將她的地址和其他資料電郵給我,我今晚就去找她,」脧神臨上飛機前,偷偷致電回公司,「我去三天便回來。放心,我會趕得及跟你一起去Debra 婚禮的。」

飛機的航程倒也順利,小悅一上飛機就倒在脧神懷裡睡了。脧神把頭抬得老高,以免再嗅到小悅的氣味。

子悠一離開陰陰沉沉的劏房,氣色立即由一個白森森的冤魂,一百八十度變成了一個平易近人的鄰家少女。她像第一次去班會旅行的小學生,聒噪了好幾倍,粘著脧神不停說話:由尖沙咀的校網、談到小悅的一日三餐、再拉到她自己的中學和那個初戀的學長,無一不談。脧神聽得腦袋發漲,最後要假裝要小睡片刻,才能阻止子悠無休止地說下去。

脧神閉起雙眼,思緒轉個不停。未幾,他感覺到子悠也睡過去了,不自覺將頭靠在自己肩膀。脧神偷望身邊這個女人,加上小悅效應,脧神禁不住又胡思亂想...

他們三人就像一個小康之家一樣,在景點之間來來回回了一天。小悅好像很喜歡逛街,表情比平時活潑多了,令子悠也份外開懷。

脧神在晚餐時候說,「子悠,妳飯後先陪小悅回酒店吧。我約了個老朋友喝杯酒,可能會晚一點回來。」

「我可以一起去嗎?」子悠問。

「妳又不認識我朋友,我怕你悶。加上小悅累了,早點回去早點休息吧,明天還要一早起床。」脧神推搪過去。

子悠說不過脧神,唯有扁起咀巴、鼓起腮紅,狠狠的向蟹鉗報復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脧神坐在一間服務式住宅的大堂,呆坐了三十分鐘。他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,用雜誌蓋過半邊面,偷偷等待獵物出現。

大門打開,一位打扮時髦的少女走進來。她穿著性感的黑色吊帶背心短裙,一對長腿上的絲襪閃閃發光;頭上一副烏蠅太陽鏡充當髮飾,架在深啡色的鬈髮上,長髮蓋住肩膀的吊帶,令人錯覺她只穿了一件Tube-top,分外誘人。

脧神先她一步走到電梯大堂,背對著性感少女,先走入升降機內。性感少女按下樓層,繼續專心看著手提電話,沒正眼望過電梯內的另一個人。

十一...十二...十三...電梯顯示的層數慢慢上升,性感少女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。她身後這個人好像沒有按過那樓層按板,一進升降機就站在身後一角。她放下手機,靠牆站向另一邊,想望望身後這個默不作聲的傢伙...

脧神目無表情,定眼望著性感少女。少女嚇得像見鬼似的,尖叫了一下,發瘋似的不斷狂按的十八樓的按鍵。升降機門就在這時打開,她拔足狂奔,拿出匙咭衝回自己的單位。

脧神慢條斯理的走出去,奇怪這個女的是不是反應太過敏了。脧神一步步走向少女所在的單位,按下門鈴。不過他聽不到門鈴聲,可能是碰巧壞了。他怕拍門太吵,影響到其他住客,唯有輕輕的、斷斷續續的叩門,不過還是沒有回應。

脧神隱約聽到門後有聲,他貼著大門防盜眼,在門外望進去,碰碰運氣會不會看見甚麼,不過裡面黑漆漆,啥也沒有。

他拿出電話,撥了個號碼,房間內嚮起一陣音樂,隨之而來是一陣哭叫聲,不斷重複「別找我」、「不關我事」幾句說話。

脧神等得久了,開始失去耐性,不理三七廿一大力拍門,房內的哭叫聲愈來愈烈。最後驚動了大廈保安,上來看過究竟。脧神以為正要被人趕走之際,大門終於打開,性感少女拿著聖經,雙眼通紅的說,「看更叔叔,這位是我朋友。脧神,你先進來吧。」

脧神笑了笑,鬆開保安員搭在肩膀的手,向性感少女道,「好久不見了,Katie。」
 
就像大部份五星級酒店,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張雙人床。窗外望著一片海邊,遠遠望到聖淘沙那邊點點的燈光。脧神坐在書桌旁的大班椅上,蹺起二郞腿,金睛火眼的盯住Katie。

脧神望著這副陌生的面孔:Katie應該是混血兒,擁有東方人的面孔,但瞳孔是湖水般的藍色。身材火辣得無以復加,配以健康的膚色,總令人覺得她是天生的戰鬥格。

「你痴線的嗎!人嚇人、嚇死人呀!」Katie稍稍回過氣,就拿起枕頭向脧神狂攻,脧神任由她發洩,不閃不躲。

「我幾時嚇過妳呢?」脧神整理好上衣,看著坐回大床的Katie。

「你不是死了嗎?」Katie問。

「你試過用枕頭擊中過鬼魂嗎?」

Katie趟在床上,連連喘氣,叫脧神禁不住心生歪念。他後悔沒帶小悅的衣物過來,好將這個Katie就地正法。

「你不是發生了車禍嗎?」Katie坐起身子說,「我剛才以為在升降機撞鬼!你有門鐘又不按,鬼鬼祟祟地在敲門...」

「妳門鈴壞了,」脧神一臉無辜,「妳可以在防盜眼見到我遊遊蕩蕩吧,我是冤魂早就穿牆進來啦。」

「還敢說!我在防盜眼看了一下,就看到你那顆放大了的眼珠,害我差點尿了出來!」Katie脫下一跟高跟鞋,報復地丟向脧神,擊中他的屁股。

「要不是看見你跟看更在爭執,我差點就報警求助了!」Katie坐近脧神,看來氣消了不少,「這幾個月你音訊全無,我真的以為你死掉了。」

脧神心想:Katie好像意識不到他失了憶,脧神正好將計就計,套一套她底蘊。

「我大命,死不了,」脧神邊說邊坐過去大床邊,「有這麼誘人的『老婆』,我才不捨得死。」

「跟我少來這套,」Katie走過去開放式廚房,泡了杯熱朱古力定驚,「我只是在電視看到你那輛車撞向山邊的大樹,我就知真的出事了。我怕警察追查車房的資料後會找上了我,誤會我是謀殺死你的兇手,到時我水洗都難清。」

「所以妳就急急腳跑回來星加玻了嗎?」脧神憑OpenRoom知道她在脧神車禍當晚,就離開了香港回到新加玻。收窄了搜索範圍後,才有辦法追查得到Katie的住處。當然,肥牛在這件事上功不可沒。

「你別忘記,是你自己叫我這樣改裝你部車的!出了甚麼意外,也不能怪我。」Katie叉起腰道,沒留意脧神露出奇怪的表情。脧神一直猜疑,是否Katie下手腳害他發生車禍的,現在看來,這個想法可能大錯特錯。
 
脧神掃視房間內的環境,除了書桌上有幾張獨照和一大疊時裝雜誌外,整個地方似乎沒甚麼私人物品。脧神留意到雜誌某些內頁貼了報事貼,他隨手拿起一本,裡面竟然是Katie拍的廣告硬照。

「拍得不錯吧?」Katie好像得高興脧神會留意她的照片。脧神也意想不到,原來自己有個模特兒老婆,「這幾個月工作多得應接不暇。如果在這裡發展得不錯的話,我想我未必會回美國了。畢竟美國模特兒巿場兢爭大,也不及這裡好掙錢。」

「那妳想回去香港嗎?」脧神問。

「應該不會了,在香港只有我一個人,很寂寞,」Katie拿起另一本雜誌,展示其他作品給脧神看,「喔,對了,不久前我又換了畫,這次的叫Jacky,過兩天一起出來吃餐晚飯,好嗎?」

脧神思緒亂得七上八落,眼前這個半唐蕃老婆未免太開放了吧!就算以為他死掉,也不至於這麼極速又另結新歡,還不要臉的叫他們一起出來。很難想像,他失憶前到底是怎樣維持夫妻關係的。

「不,我後天要飛回香港了,要參加朋友的婚禮,」脧神不想應約,唯有找個原因去推搪,「那麼...這個Jacky...對妳好嗎?」

「還不錯,雖然遠不夠你有情趣...」Katie奸笑一下,眼珠詭譎地轉。

「還有...」Katie露出狡黠的淫笑,慢慢的靠過來。一邊把玩脧神耳邊的髮尾,身上的Chanel No.5跑進脧神鼻孔,「你不怕羞的話,或許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來...」

天啊!這個淫娃老婆是不是撞壞腦袋!脧神恨脧不成鋼,巴不得立刻教訓她!

「你別想歪,我今晚不方便,」Katie可能發現了脧神的臉孔發燙的異樣,笑咪咪的推開他,「還有,既然你福大命大死不了,你想我們甚麼時候可以去辦離婚手續?以免我有朝一日想要和Jackie註冊,怕會有點麻煩。」

原來他們早就決定好要分開,所以才名正言順的另結新歡。脧神忽然有點掛念韓妹,興幸自己不是一支公,不然真的要找個地洞躲進去。他又開始同情肥牛,幾天後舊愛結婚,如果自己仍然單身,的確有點無地自容。

「我這陣子有些事,比較忙。如果妳不是急著跟甚麼Jacky結婚,不如我們明年初才入紙辦離婚吧。」脧神突然想起王百萬的要脅,連他自己也未知能否活得過明年。反正他一死,甚麼婚約也一了百了。

「好吧,反正我不趕,」Katie說,「我也懶得飛回美國辦手續。」
 
脧神打個呵欠,才記起今日舟車勞動了一天,不累才怪。

「時候不早了,我要回自己酒店,」脧神看看錶,「這是我的新電話,隨時找我。我要回去幫手照顧小悅了。」

「小悅?」

「噢,忘了跟妳說,我跟歐陽子悠兩母女一起過來的,」脧神輕描淡寫的說,內心卻緊張得不得了,他正想套出為甚麼子悠有Katie一張沒銀碼的支票。

Katie聽到子悠名字,就說,「我正想問你,歐陽子悠手頭上的支票還未兌現,你有沒有問她拿回支票?」

Katie竟然這樣反問他,脧神一時反應不來,唯有含糊過去。

這下脧神可頭大了,他一直以來,都以為他跟元配Katie有某些桃色糾紛,叫Katie恨之入骨,企圖痛下殺手。怎料Katie不單對著自己有說有笑,似乎早就和平分手。她甚至樂意介紹現任男友給自己認識,正好說明Katie早就放下自己了。而且這女人爽朗直率,丁點兒不像是有居心的人。他叫Katie非法改裝他的車,間接釀成了車禍;子悠手上的支票,也不是甚麼不見得光的錢,脧神本來就知道這筆錢在子悠手上。

脧神一路以來的假設被全盤推翻,一切迷團又回到原點。那到底脧神失憶前,發生了些甚麼呢?

脧神知道再待下去也徒勞無功,只好放好雜誌,站起身正準備離開。Katie 突然收起笑容,認真的問,「你就這樣走了嗎?你有沒有帶那些照片給我?」

「甚麼照片?」脧神摸不著頭腦。

「我 ‧ 的 ‧ 照 ‧ 片!」Katie逐個字說出來,「你當初說事成之後會還給我的。」

觀乎Katie的緊張程度,脧神猜這些照片似乎對Katie很重要,可能是?幸落在脧神手上的把柄。不是甚麼性感閃咭、就是她搭上富豪或明星的偷拍照。

「喔,我忘了放在那兒,遲一陣子工作沒現在忙,到時再寄給妳。」脧神胡亂編個借口,Katie聽到脧神在敷衍她,差點在眼中爆出幾道火光。

脧神隱隱感到Katie的怒火,趁Katie爆發前,早就逃之夭夭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脧神無憂無慮地享受了兩天的休閒時光。子悠沒再過問,脧神究竟和誰出去了。他們曾在街邊時裝店看到Katie的廣告照片,不過子悠裝作沒看到,也沒再跟脧神說過甚麼。

肥牛這兩天一反常態,比平常勤力幾百倍。每天隔三四個鐘,就會傳個短訊找脧神談公司瑣事。脧神怕了他,趁晚上子悠小悅都睡著了,偷偷躲在洗手間致電給他。

「我臨走前麻煩你跟進那幾件事,進展如何?」脧神坐在馬桶上,一邊幹大事一邊幹公事。

「第一,已經聯絡到一間人造鑽石製造商,我今天看過樣版,質素很高,幾可亂真。」亂牛道,「要不要現在開FaceTime,給你看一看?」

「不必了...」脧神正在凝神運勁,「GIA 那邊資料庫呢?」

「輕鬆攻破!」肥牛得意的道。

「太好了!」脧神穿回褲子,暫時不想按沖水掣,以免肥牛發現他剛才在大便,「那麼,姥姥有消息嗎?」

「那邊也沒問題,替身明天過來香港。」肥牛語帶興奮。

脧神語氣忽然凝重起來,「那麼,最後一件事怎麼樣?」

「你是說你劏房那部電腦嗎?」肥牛答,「我今早拿著你的鎖匙,去了你的房間。我將硬碟內的資料全都備份一次,現在副本就在我身邊。」

脧神深呼吸一口氣,「可以找一找,裡面有關於我的資料嗎?」

「裡面全都是小孩的照片,和一些Photoshop功課之類的...等等...」肥牛欲言又止,似是發現了些新東西,「我剛發現了...有很多隱藏起來的語音檔案,都加了密碼,檔案日期為今年初直至五月七日止。」

「那天是我發生車禍的日子!」脧神倒抽一口氣。

「檔案加密方法很高明,近乎不可能破解,」肥牛道,「但以我的專業分析,這加密技術跟俄羅斯駭客的手法很類似。結合種種因素,我有理由懷疑這些語音檔,就是由你舊電話偷聽回來的聲帶!」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同日上午。

脧神和黑仔回到辦公室內,少了肥牛的龐大身影,單位忽然空曠許多。

黑仔遞給脧神一份病歷影印本,上面的字跡模糊,像已經年代很久遠。脧神看了十數分鐘,沒發過半聲,眉頭卻愈皺愈緊。

「難怪連肥牛在OpenRoom都找不到這個李麗麗的資料,」脧神合上報告,面色難看得很。

「我昨晚收到這份文件時,和你一樣也是這副表情。」黑仔將他偷拍的相片貼在白板上,重組人物關係圖。不過今次這案子很奇怪,自己也在圖上一角,圖表正中心的人是自己外父。

「有機會找到李麗麗的家人嗎?」脧神問。

「我這兩天會試一試,不過線索太少,我沒多大信心。」黑仔說,「而且我身份比較尷尬,萬一給外父掉過來知道我在這兒工作,我和他都很麻煩。」

脧神站起來,在會客室來回踱步。

脧神道,「不如這樣吧,我先回劏房休息一下,我已經連續幾天沒睡過一覺好好的。我們明天待肥牛拍完片回來,再作打算。」

脧神買了個麥當勞早晨全餐,回去劏房給子悠。他昨晚已經連續兩三晚在推敲子悠的陰謀,由於沒有任何新進展,他只能將僅有的線索不停的在腦袋空轉。他立下決心要揪出幕後黑手,而親近子悠,是現時唯一行得通的辦法。

「工作很忙嗎?你已經連續通宵幾晚了。」子悠剛剛睡醒,看見脧神回來。

「剛完成了兩件案子,還有一單接著。」脧神說,「完了之後不如我們三個人一起去個小旅行?我請妳吧。」

子悠笑得咪起雙眼、雙脥泛紅,立刻睡意全消,興奮地答應。脧神第一次看見她如此開心,甚至叫他懷疑,子悠是不是有點喜歡他。

莫非...脧神失憶前,他倆早就認識?子悠偷偷搬來劏房,就是要和他再續前緣?如果他以前有寫日記的習慣就好了,可以逐日逐日番查自己以前的愛情史,至少可以找出那個Katie在那裡認識。

脧神忽然靈光一閃,打給黑仔,「你先嘗試找李麗麗家人的病歷和地址,我現在去中央圖書館一趟。」
 
肥牛兩天之後回港,還未返家,便被脧神急召回辦公室幫手。他沒想過才剛完成秋山的案子,沒見兩天,脧神黑仔又再忙得不可交加,在辦公室內東奔西跑。

「肥牛你回來實在太好了,我們立即開會。」黑仔咬著一片多士,口齒不清的說。

脧神和黑仔將一疊疊的舊報紙和報告堆到枱上,脧神幾句開場白,很快就切入正題。

「何Sir,即是黑仔未來外父,委託我們找的那位學生李麗麗,已經有突破性進展,」脧神一本正經的說。

「李麗麗十六歲那年,確診患有焦慮症。這份周醫生給我們的病歷,裡面有心理醫生評估,顯示成因是師生戀。她被學校趕了出校,然後父母又施加壓力,棒打鴛鴦。」黑仔說,「我外父同年離開了那間學校,好有可能是因為他就是師生戀男主角!」

「那李麗麗之後怎樣?」脧神問。

脧神翻到報告最後一頁,對著肥牛說,「李麗麗翌年未婚產子,那時才十七歲。」

「不過最叫人痛心的是,李麗麗有一位孖生姐姐,叫李美美,是位品學兼優的學生。她同年確診了『脊髓小腦變性症』,是種很麻煩的重病,」黑仔補充。

「兩姐妹之後一年開始疏遠所有家人,一方面姐姐的病情需要靜養、二來妹妹也不想遭鄰居親友皂人冷言冷語。那個年代,十七歲就懷了個孩子是很不得了的一件事。結果二人在新界赤泥坪租了間村屋暫住,一住就數十年。」

脧神拿出另一本書,是中大八十年代的陳年校刊,「幸好姐姐李美美成績不俗,帶病成功考進中文大學,之後身體亦逐漸康復。畢業後一直從事寫作工作,獨力養大妹妹的私生子。」

「那李麗麗呢?」肥牛問。

脧神在眾多文件,拿出一份1981年的天天日報,其中一格港聞版刊登著一則新聞:「單親母卜公碼頭跳海自殺,屍體被尋回」

「《本報訊》上週五據報於卜公碼頭跳海自殺的單親母親,昨晨於西營盤對開海面,被蛙人尋回。有關當局正安排家人認屍。

上週四死者家人報警求助,稱事主李X麗(十七歲)留下未足歲幼子,離家出走。至週五深夜有巿民稱目睹死者於中環卜公碼頭跳海,並留下一封遺書。因當日水流湍急,警方接報後搜索不果,及至昨晨於西環對開海面發現屍體。警方暫時列作自殺案處理,認為死因沒可疑。」

脧神向肥牛說,「OpenRoom找不到她的紀錄,因為李美美在醫院和入境處資料電子化之前好多年,已經不在人世了。」

「既然李麗麗早已經死了,那是不是應該直接通知何Sir這個事實?」肥牛問。


「我已經聯絡好李美美,她說她也想見一見何Sir,」黑仔回應,「她提議...由她冒充自己死去的妹妹,她想跟這個負心漢當面對質!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何Sir被通知找到李麗麗時,興奮得老淚縱橫了十分鐘。何Sir激動得過了火,叫肥牛一度懷疑,李麗麗才是P女的親生媽媽,現在要復演一部二十世紀的千里尋親記。可是,肥牛考慮到一旦何Sir知道他將見到的只是個冒牌貨,心情會不會跌落谷底,甚至自尋短見。

相比起其他客人,調虎離山,帶走黑仔外母實在簡單得過份:黑仔假扮在雜誌抽獎中了來回澳門威尼斯人套票,硬要拉外母陪他兩公婆過去,毫無難度就為外父騰空了兩天自由時間。

由於李美美病後,行動沒正常人方便,他們相約了她家附近的中大碰面。時值暑假時候,大學迎新時間又未到,偌大的校園顯得冷冷清清。

何Sir 比約定時間早了一小時到步。他穿起一套筆挺的短袖恤衫西褲,頭髮雖已花白了大半,但跟三十幾年前當見習教師時一樣,恤得發亮。

他挑了大學飯堂一處室外的位置,校園內帶點涼風,沒半點盛夏的感覺。

肥牛老大不情願的跟了過來,坐在旁邊的桌子,心不在焉。日本那間成人電影公司,非常賞識肥牛對AV的獨到見解和創意,臨別時特意將澤尻英龍華的試鏡片段,交予肥牛,並誠邀肥牛擔任導演。肥牛回港後補購了《一公升眼淚》的光碟,等待何Sir美美一見面完畢,他就立即回辦公室,兩套片同步播放。

大約過了大半小時,何Sir朝思夜想的那個人終於出現。李美美假裝是她的妹妹,穿著套體面的套裝,走到何Sir面前。

「很久不見,」何Sir有點結結巴巴,「我沒想過,竟然真的有機會再見面...這些年來,妳還好嘛?」

「還可以,」李美美答,她恨透面前這個男人,說話帶點冷漠。

二人寒暄了三幾句,似是再找不到話題,蟬鳴聲打破了兩人的靜默。何Sir鼓起勇氣,問道,「孩子怎麼樣?」

「孩子!?你還好意思跟我提到他!你這三十幾年來有盡過當父親的責任嗎?」李美美一談到這個話題,立刻山洪暴發,「我們兩母子是死是活,你有關心過嗎?沒有!我很後悔懷了你的兒子,害我一世都抬不起頭做人!虧你之後還跟別的女人結了婚,生了一個女兒,別以為我不知道!」

「對不起...」何Sir無言以對。李美美放聲大罵何Sir一個狗血淋頭,似乎將她壓抑了幾十年的怒火,一次過向何Sir爆發。何Sir連反抗的意欲也沒有,只是低著頭,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,瑟縮一角。

李美美罵得聲線沙掉,執起一杯水,潑向何Sir。然後拿起手袋,怒氣沖沖地離開了。肥牛沒想過二人極速吵鬧收場,他看戲看得過癮,狠不得二人多吵一會,最好幹上一架,還心想這遠比澤尻三點盡露更富娛樂性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第二天。

脧神收到何Sir寄來的支票,他總覺得受之有愧。一來何Sir見到的李麗麗只是個冒牌貨,而且害他被人臭罵了一頓,脧神覺得這次任務談不上成功。

辦公室沒有了前幾天的緊張氣氛,他們只剩下王百萬一宗大案。所以三人都放軟手腳,只是在上網看書,趁機休息一下。

肥牛一如以往,廿四小時無間斷播放著成人電影。日本回來後,他的寵兒由小倉改變成澤尻,叫聲一樣無遠弗屆,害黑仔和脧神好幾次要跑出走廊,才敢接聽P女和韓妹的電話。

「我想請幾天假,休息一下,」脧神跟二人說,「你們這時間也辛苦了。儘管輕鬆一下,去拍拍拖吧。」

肥牛現在隻影形單,乾涸到不行,那裡會有女伴跟他拍拖。黑仔向脧神打個眼色,脧神意會到說錯了話,唯有扮專心討論澤尻,扯開話題。

「噢!剛才女主角說甚麼?」脧神忽然問。

「二菇二菇~~」肥牛答。

「不,我在說甚麼一公升那套,」脧神突然很正經的說。肥牛倒鏡十數秒,畫面停留在醫生對澤尻講她患病的一幕,字幕出現了:脊髓小腦變性症。

「這不是李美美患的病嗎?」脧神問,「這裡面說是絕症,會慢慢喪失活動能力,而且沒可能醫好。怎麼李美美仍然活動自如?」

脧神默然不語,踱步到文件仍散落一地的會客室,拿起美美麗麗兩姐妹的資料再看一遍。突然緊張的說,「黑仔,看看還找得到你外父嗎?」

黑仔不明白脧神的意思,不過照樣打電話給外父,電話果然轉駁到電話錄音。

脧神拍一拍枱,怒不可遏,「我想我們被李麗麗和何Sir擺了一道,他們想私奔!」
 
黑仔和肥牛面面相覷,一時不明白脧神的意思。

「當年李美美患的這種病,是絕症,沒辦法醫好。昨天肥牛你見到那位,不是李美美,而真的是何Sir的舊相好李麗麗!」脧神拿出枱面的資料,貼在白板上。

「當年李美美考上大學,卻身患絕症;麗麗未婚產子,飽受旁人白眼。這迫使她們倆就想出一個借屍還魂的方法:美美反正命不久矣,久病厭世,她索性跳海自殺,將大學學位和身份讓給妹妹!」脧神在重組案情。

「怎麼可能呢?」黑仔質疑這個說法,「沒可能瞞得過法醫和警方吧?」

「你別忘記,整件事發生在三十多年前,那時科學鑑證技術沒今時今日進步。屍體浸在水裡多時,搜證就更困難。」脧神補充,「加上死者有足夠自殺動機,又有李麗麗親筆寫下的遺書。可能跟本沒經由法醫驗屍,便草草結案了。」

黑仔質疑脧神的說法,「就當美美的屍體可以假裝是麗麗;但是本身麗麗又怎能一直假扮美美呢?就算是孖生姐妹,指紋、病歷總有點不同吧。」

「別忘了她們交換身份時,只有十七歲,還未拿成人身份證!入境處翌年就重新套取新的指紋資料!」脧神打開李美美的病歷,「而且李美美患上這個『脊髓小腦變性症』,是種遺傳病。麗麗應該或多或少也患有這個病,只是情況比較輕微,所以沒引起醫生疑心!」

「我還是不明白為甚麼她倆姐妹要這樣做?」肥牛思路沒脧神轉得快,還是半懂不懂。

「那個時代大學畢業生很吃香,要找到好工作不難。她往後就是靠專欄作家的稿費,並且以姨媽的身份,將孩子養大成人。」脧神道。

「你意思是,自從麗麗借屍還魂後,就獨自生活,避開何Sir重過新生。何Sir雖然另結新歡、成家立室,但經過卅多年以後,仍然心有餘悸,就靠我們去找他多年前的情人。」肥牛嘗試總結。

「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,」脧神咬實牙根道,「我太天真了!何Sir根本一真有和麗麗保持聯絡。他只是在利用我們,刻意放風,叫我們知道他有一個私生子!
 
「他現在跟李麗麗私奔,人間蒸發,七年後便要將半生積蓄拱手交予現任妻子,即是黑仔你那個吝嗇的外母,」脧神邊說邊憤憤不平,握實拳頭不放,「你外母是甚麼人,相信大家也明白吧。」

黑仔飽受這外母阻撓婚事多年,怎會忘記。他開始同情外父,如果他有另一頭住家,也會義無反顧地離開外母,重投舊愛懷抱。那不是那種血氣方剛的少男少女、愛得火燙的私奔;只是作為男人,為了尊嚴而戰,真正想找個受尊重的家。

脧神續道,「如果何Sir不辭而別,始終紀不小,開始要考慮遺產問題:若果要留一部分給他跟麗麗的私生子,可以靠立下遺囑,但也需要一個沒利益衝突的第三者,知道這個私生子的事。萬一他朝外母和私生子出現法律糾紛,他就可以靠我們,將何Sir尋親的這個故事作為證據,交予法官!」

黑仔開始明白當中的思路,他打開校刊中四那班的班相,看得入神,「外父要我們找李麗麗,其實只要留下一張班相就足夠了。他故意留下這本珍貴的校刊,原來因為李美美就在鄰班中四,相片下還有她的名字。正常人一看見她倆的名字,就會第一時間想到她們是兩姐妹吧;加上李美美是專欄作家,有點名氣,不難聯絡得上。他暗中留下這份顯然易見的線索,好叫我們直接找上李美美。」

肥牛補充,「他沒想過我們有OpenRoom,可以找到病歷和人口資料,反而令我們繞了個遠路!」

「不過,也因為我們知道李美美的病歷,所以揭發了他倆的詭計!」脧神道。

「我還是有點不明白,」黑仔問,「為甚麼外父麗麗事隔這麼多年,到今時今日,年華老去時才考慮私奔?」

「我猜...這是因為黑仔你...」脧神用手背拍拍黑仔胸口,「因為何Sir一直放不下女兒P女,想等她結完婚、行過禮後才離開。就是因為你們現在不擺酒,改為旅行結婚,他就算離家出走也不會令女兒在親友前難堪!」

「當然,何Sir可能也覺得你信得過,所以放心將女兒交給你呢。」肥牛笑說。

黑仔這時才想到P女,如果她知道她爸爸有另一個女人,會傷心到甚麼程度。沒想到這個爛攤子,原來跟自己有關,他頹然坐在一旁,結局不堪想像。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脧神一行三人駕車到赤泥坪李美美的住宅。黑仔脧神為免跟何Sir打個照面,被迫留在車內,讓肥牛一個人登門造訪。不過脧神怕肥牛會把事情搞砸,所以先預備偷聽裝置,叫脧神黑仔留在車上監聽。有甚麼風吹草動,也可以隨時候命。

李美美住在村內山邊,一棟不顯眼的三層高的村屋。村內斜坡上上下下,找路很不容易,真的很適合避世。

肥牛花了十多分鐘,終於走到李美美的村屋前,站在矮圍欄外面,不斷按鐘,良久沒人回應。

「不用再按,他們剛搬走了,」一個小女孩在隔鄰的村屋,在矮牆上探過頭來。

肥牛很高興有鄰居可以幫忙,他走過去小女孩的單位。她要稍稍跕起腳,才僅僅夠高望到矮牆以外。

「小朋友,妳認識李美美女士嗎?她是不是住在這兒。」肥牛擠出自以為最親善大使式的笑容,以免小女孩怕了自己的一臉鬍渣。

「是啊。」小女孩好像很喜歡跟人談話,「不過她今天早上搬回大陸,不再回來了。剛才還有幾個西裝哥哥帶客人來收樓,還跟我說他們會搬過來,和我做鄰居。」

「噢...真的這麼快就走了,」肥牛喃喃自語,「小女孩,知道她們去了大陸那兒嗎?」

「不知道呢,」小女孩道。

「那妳爸爸媽媽在嗎?」肥牛在猜小女孩的父母可以聽到風聲。

「爸爸不在了,媽媽不準我出來跟陌生人談話!」小女孩做出別作聲的手勢。

屋來傳出一把女人的聲音,「妳是不是又偷偷跑下床了?美美!」

肥牛嚇得雙眼幾乎凸了出來,以為屋內的女人也在找李美美。怎料小女孩大聲道,「媽媽,我回來了。」

「妳也叫做美美!?」肥牛問。

「對啊,我叫何念美。」

「那...那妳爸爸也是姓何的嗎?」肥牛問完也覺得自己語無倫次,「妳爸爸幾時回來,肥叔叔有事想找他。」

「我不是說了嗎,爸爸已經不在了,」小女孩拿起牆邊的拐杖,一步一步的走回室內,「爺爺說他回去大陸可以賺一筆錢,夠我之後幾年看醫生,所以我要乖乖的,早點好起來!」

肥牛呆在原地,看著小女孩雙腳上的金屬護踭,張開咀巴,不懂反應。
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脧神一晚心不在焉,他不想影響韓妹雅興,擠出空洞的笑容。在韓妹家吃過晚飯,就推託說公司還有要事,十時多便離開了。他有家歸不得,唯有回辦公室過夜。

脧神在電腦房一夜未睡,直至天光終於捱不住,躲在電腦房一角閉目養神。黑仔不在公司,他外母和P女參加了兩天的廣東省美食團,大清早就要黑仔當司機,送二人過太子集合。

肥牛如常的在辦公室內梳洗,自從OpenRoom全面修復之後,他再不須通宵搶修,但也至少工作到四五時才肯去睡。他神神秘秘,不肯告訴其他人他在弄些甚麼,只推諉說要下載AV云云。但眼見電腦畫面清一色是黑底白字外星文,不禁叫人懷疑,肥牛光看電腦語言便足夠令他慾火焚身。

大門的門鈴嚮起,肥牛以為黑仔回來,不料大門背後是個五六十歲的男人。

「早晨,這裡是出軌敢死隊嗎?」男人梳著胡楓似的蛋撻頭,說話帶點書卷氣,「我是秦肺介紹過來的。」

「請過來這邊坐,」肥牛帶他到會客室坐下。脧神擦擦惺忪的眼,在電腦房偷望了一眼,覺得這個男人出奇地眼熟,但又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。

脧神疑神疑鬼,他還未弄清子悠究竟是間諜、還是另有內情。而面前這個男人,一定在甚麼地方見過,莫非又是另一個奸細?

見客本來是脧神的工作,但為免表露身份,他叫肥牛硬著頭皮代他上場。

「先生您好,您叫我肥牛好了。」肥牛端上一杯咖啡,語調刻意模仿脧神辦正事時那種官腔,「我本身專責反監聽和電腦技術,碰巧其他合伙人都在工作,所以讓我先了解閣下一些資料吧。請問怎稱呼?」

「嗯叫我何Sir吧,」蛋撻頭男人托托眼鏡,雙手緊張的放在大腿上。

「噢你是警察嗎?我們有同事也是資深警察。」肥牛也骨碌骨碌喝下一整杯咖啡。

「不,我只是教書的,都退休了。」何Sir道,「現在天天都在陪老婆。我有個女兒,也差不多結婚了。」

「那您想去包二奶、召妓,又或是想去泡件青春少艾甚麼的?」肥牛不知道怎樣套料,索性直接了當的問。

「呃...那我都不敢。我老婆很惡,給她知道了,我怕小命不保,」何Sir提及『老婆』二字時,就像懼怕講佛地魔的名號一樣,震了半下。
 
「別怕,我們保證出軌成功,否則原銀奉還!」肥牛努力擠出誠懇的笑容,「我可以幫到您!」

「我知道。秦肺向我極力推薦,我才冒死跑上來的,」何Sir說。

「那您是想找舊情人幽會還是去找個新相好?」

何Sir 有點不好意思的說,「可以算是舊相識吧。我已經跟她失散多年,連我也不知道怎樣找到她。」

何Sir從背包拿出一本封塵的發黃舊書,是一本陳年的校刊。他打開最後幾版,指著一張中學四年甲班的班相。

「這是我三十五年前,第一年任教時的照片,當年我是他們班主任,」何Sir指著坐在正中間的自己,髮型三十五年來始終如一。他將手指稍稍向左,指著坐在身邊的女同學,「我要找的人,是她,她叫李麗麗。」

「尋人嗎?這個容易得很,」肥牛拿起平板電腦,用名字和推算的年齡搜尋OpenRoom。

電腦屏幕冷冰冰的顯示:「查無記錄。」無論肥牛怎樣更改搜索方法,入境處、病歷紀錄、甚至連警察內部紀錄,都沒辦法找到這個李麗麗丁點資料。

「沒關係,我不急,你一有消息再找我。」何Sir 似乎有點失望,留下聯絡方法便離開了。

脧神鬼鬼祟祟看著何Sir離開,才敢偷偷走出電腦房,他的電話徐徐嚮起。

「脧神,早晨,我是周醫生。」脧神沒想過一大清早接到醫生電話,立即緊張起來,「上次你跟我說,你公司是專門幫人去鬼混的,對嗎?」

「啊,是啊。」脧神知道醫生不是談他的病,舒了一口氣。

周醫生續說,「你下午可以過來我辦公室嗎?我有位客人可以介紹給你。」

脧神跟醫生約好時間,掛了線,跟肥牛作出一個勝利的手勢。短短半小時他們接了兩單生意,總算令脧神心情好轉一點。

這時黑仔回來,拿著一大袋三人份量的早餐,一行三人開始邊吃邊討論接下來的工作。

肥牛向二人覆述何Sir的細節,脧神讀了校刊一下,傳給黑仔。

「噢!我的天!」黑仔怪叫道,嚇得肥牛差點被白粥嗆死。

黑仔指著中四甲班,何Sir那張班相,露出驚嘆的表情,「何Sir 是我外父!」
 
***


下午六時,瑪麗醫院員工餐廳,貴賓室。

脧神和周醫生走入包箱,秋山教授已經坐在圓枱一角,整間包箱只有他們三人。

秋山教授抬起眉頭,態度比昨天看症時殷切多了,「我曾經在台大教書,教過幾年,會說一點中文。」他操著很不流利的普通話,「周醫生說有些妙想天開的事,都可以找你幫忙,那真是太好了。」

周醫生沒坐下來,「你們慢慢談吧,這裡沒我的事,我先走了。」

脧神點了兩三道小菜和一小瓶清酒,試探式的問,「水野小姐不在嗎?」

「她晚一點過來,周醫生解釋了我們的關係給你聽沒有?」秋山教授勉強用普話交談,「她是我情婦。」

「那教授的太太在日本嗎?」脧神繼續問。

「對,她在東京。她很少跟我出差。」秋山答,「所以我離開日本時,才會找水野小姐。」

「你現在已經背著老婆出軌,那你還想我給你些甚麼服務呢?」脧神倒出冰冷的清酒,嗅到一絲瘋狂的氣氛。

「周醫生向我大力推薦,說你公司可以滿足我任何要求,是不是?」秋山教授拿著筷子在半空凝住,似在等脧神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。

「是。只要你出得起錢,多難的事我都可以搞定。」脧神露出自信的笑容。

「那太好了,」教授解除那定格,繼續吃東西,「那我想瞞住我太太和情婦,去當男優!我要找個當紅的アイドル。」

脧神心中不禁想起『妻不如妾、妾不如妓、妓不如偷、偷不如偷不著』這句諺語。不過想深一層,程志美和方唐鏡,骨子裡不都是同一個人嗎?醫生收入不菲,飽暖思淫慾,倒也無可厚非。

「那你心目中的對手是誰?」脧神問。

「我不知道香港人認不認識她,她叫おぐらなな。」

脧神打個短訊給肥牛,詢問他知不知道這個女優的資料。不夠三秒鐘他就回覆:小倉奈奈嘛!我有她整個系列破解版!先傳一段無碼原片給你。

「是這位嗎?」脧神給教授看看肥牛傳送過來的獨家短片。教授不知是有點醉意,還是色心起,他呢喃兩句日本語,口水流得比喝下去的清酒還多。
 
肥牛再傳來幾段資料,脧神飛快的讀完,望著秋山說,「我同事告訴我,傳聞只須交付某一個金額,便可以自薦成為男優,跟自己挑選的女優肉搏。反正對教授你,價錢不是大問題,你其實沒必要找我們幫手吧。」

「問題在於水野さん。我在日本有太太,不方便見面,所以每次出差,她也全程跟在身邊。今晚我不是推說要見你這個病人,我也騰不開這兩小時。」秋山回復理智,收起剛才猥瑣的樣子。

「嗯...教授你想要多少時間?」

「我想一晚就夠了。」

「最後我想問,水野小姐見過你太太嗎?」脧神心裡已經大概想好計劃,「你太太又見過水野小姐嗎?」

「太太不知道水野さん的事,不過我想水野さん會從我辦公室的家庭照,認得我太太。」

二人很快談好細節,脧神最後問了教授一句,「秋山教授,這件事我可以不收你錢,不過事成之後,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嗎?」

「當然可以。」

「幫我接收兩個病人,」脧神凝重的說,「其中一個情況很壞,醫藥費不是問題,用盡閣下的人脈,幫我找最好的藥、最好的醫生,千萬不可以讓她死!」
 
***
 
脧神連續第二晚在辦公室過夜,一來是下意識想遠離子悠,二來緊踵而來的生意,都叫他工作量大增,需要加倍時間去擬定作戰計劃。

肥牛三更半夜仍坐在電腦前,如常的吃喝著啤酒杯麵。和平常稍有不同,只有五個屏幕盡是冷冰冰的電腦程式;第六個顯示器,無間斷的放播放著火辣辣的四仔,而女主角就是秋山教授欽點的夢中情人小倉奈奈。跟據肥牛獨創的歪理,不斷重播小倉的作品有助激活大腦皮層,將有助加快完成這單案子。

脧神躲在會客室,竄進睡袋休息。不知是不是小倉的叫床聲太過淒厲, 他又一次失眠,他起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。

脧神回去劏房稍事梳洗,換過件新衣服,儘快再回到辦公室。子悠跟小悅都呆在房內,子悠看見脧神疲憊的樣子,關心了兩句,脧神都不理不睬。

脧神臨走,記起秋山教授的吩咐,抱起小悅「練習」了十五分鐘。子悠好像很陶醉地看著脧神抱著小悅的樣子,暗暗地咀角含笑;小悅也出奇地愛粘著脧神,不過這很易理解,他是整座劏房眾多住客之中,唯一樣子不是凶神惡刹的。

脧神買了三盒燒味飯,傍晚時份回到公司,三兄弟準時開會。

「兩位,我想了兩晚,想到一些點子,想跟大家討論一下,」脧神率先分享,「為應付接下來源源不絕的生意,我想我們有必要進行Standardization。將出軌的步驟具體化、規範化。以後每宗案子,都有一個範本去參考。」

二人一邊吃著叉燒,任由脧神繼續發表。

「一,我們要元配懷疑客人;
二,要元配採取行動,企圖搗破客人;
三,製造誤會,要元配以為自己錯怪老公。這個步驟最為重要,因為女人是感性的動物,如果她們產生『老公無辜,他沒有出軌』這個想法,就是真正出軌的最好時機!」

黑仔努力跟脧神討論,肥牛似乎不太了解太抽象的理論,只是不斷唯唯諾諾。

脧神見肥牛似懂非懂,刻意問他意見。

「我明呀,我真的明白。」肥牛喝下一口Coke Zero,「你意思是好似拍AV,就算每次女主角不同,都要跟一套既定模式進行。先脫衣服、吻胸、吹簫、正常位、推車、坐蓮、再一次正常位、最後顏射。永遠千篇一律。你現在是想每次客人,都可以用同一套步驟擺脫老婆,是嗎?」

脧神不得不承認,肥牛的比喻很貼切。

「好,那麼我們開始設計,怎樣讓水野小姐墜入我們的圈套吧!」
 
***
 
一周後。

秋山教授二人距離離開香港回日本,只剩兩天時間。水野小姐心裡納悶,再過不久,身邊這個男人就要回到老婆身邊。她要再等下次出差機會,才能再次分到這個男人幾晚。她開始討厭這個關係,暗中決定,如果秋山不肯跟老婆一刀兩斷,她遲早要找過第二個男人。

這一晚,秋山教授有點心不在焉,晚飯時經常查看著手提電話,回酒店後很早便睡。水野小姐卻睡不著,女人的直覺告訴她,今晚會有些特別的事情發生。

凌晨四時,水野仍在濛濛瀧瀧之際,看見秋山已經換好衣服,帶著行李,不辭而別。沒有留下字條,也沒有留下口訊,非常不負責任的忽地離開了!

水野小姐偷看著他開門離去,她坐直身子,換件衣服,想跟蹤秋山。不過她下到酒店大堂,教授已經不知所踪。

「請問剛才那個男人去了那裡?」水野小姐向櫃枱詢問。

「妳說和妳一起來那位日本客人嗎?我們幫他電召了的士,他跟另一位小姐正前往機場。」

水野小姐睡意全消,立即跳上另一輛的士,二話不說直接衝往機場。她不敢打電話給秋山,以免打草驚蛇;他這樣行色匆匆,忽然離開,倒是第一次。

她在的士上,望著深錠色的清晨天空,心裡作好最壞打算:她要決心離開這個男人!她既然不乏追求者,不應該再任由自己沉淪下去!你不仁我不義,這個男人從沒有想過給自己半點名份,還當著她面前偷腥。她,今朝就要跟秋山一刀兩斷!

到了機場離境大堂,天還未亮,旅客很少。水野在最早一班往東京的登機櫃臺前見到秋山,旁邊站著另一名年輕女子。

水野怒氣衝沖沖地走到秋山面前,「這個女人是誰?為甚麼一聲不嚮掉下我?」
 
「妳怎麼會在這兒?」秋山正奇怪水野怎麼會在這兒,「我有些急事,要立刻回日本。遲些跟妳解釋。」秋山轉頭向另一位女子,「小白,我們上機吧。」

「秋山,你不現在解釋清楚,你別想走!」水野被人忽略得久了,積壓的冤屈一下子爆發出來。

肥牛在遠處走過來,跟秋山和小白打招呼,看見他們跟水野爭執,唯有以奇爛無比的普通話跟水野說,「小姐,有甚麼可以幫妳嗎?」

「你是誰?」水野之前未見過肥牛,他拿著一個超大行李箱,似乎會跟秋山小白一起過日本。

秋山見水野語塞,幫忙打完場,「水野小姐是我翻譯員,今朝時間太趕,我來不及通知她。這兩位是肥牛和小白,是私家偵探社的人。」

「私家偵探?」水野不可思議的說。

「對,」秋山靠近水野,輕聲的說,「我懷疑...嗯...每次我跟妳出外工作時...那個...我太太也有出外找男人。」秋山拿出電話,畫面顯示著一張秋山太太在別的男人車上的照片,像極了八卦雜誌封面那些藝人鬼混的新聞。秋山咬牙切齒的說,「偵探社的人剛才凌晨時份傳來了這幀相片。我現在趕最早一班飛機,希望趕得及捉姦在床!證據確鑿的話,我要跟這個女人恩斷義絕!」

肥牛拿出一張私家偵察社的咭片,「妳好,我叫肥牛,這是我助手小白,她也是我女朋友。」說罷肥牛拖著小白的手,小白禮貌地笑一笑。

「時候不早了,我們要上飛機。」秋山緊張的說,「妳不用特地跟我早點回日本。事情已經夠複雜了,我不想再添麻煩。讓我先處理太太的事,有甚麼消息,我會第一時間通知妳。」

水野小姐目送三人進入禁區,她呆在原地一會兒。心想如果秋山太太真是紅杏出牆,那就太好了!
肥牛和秋山坐在兩個相鄰的商務客位,秋山露出一臉疲態。

「我想先請問一下,剛才你傳給我那張照片怎得來的?我老婆不是真的在鬼混吧?」秋山似乎是個佔有慾很強的傳統日本大男人,只許自己三妻四妾,卻不準伴侶背叛。

「教授,請放心,那只是電腦合成照。」肥牛笑道,「相片中那男人叫黑仔,他是我同事,現在應該還在被窩中。」

肥牛滿心歡喜地說,「秋山太太不知道你會早了一天回去,水野小姐也不會跟著過來。接下來的一日一夜,將會是你的自由時間。我們下飛機的一刻,電影公司的人已經安排好專車接載,直接帶我們到片場。」

「女主角方面沒問題嗎?」秋山打了個呵欠,樣子很累,不過難掩他色迷迷的笑意。

「小倉小姐很爽快地答應了,」肥牛說,「順帶一提,電影公司很欣賞我的創作方案,決定委派我作為你那條片的導演。接下來這一天,多多指教!」
 
***
 
仲夏清晨,大嶼山的空氣格外清爽,遠處的高樓大廈景致像隔了一片濾光鏡,帶著一種寧靜的淡藍色。水野小姐獨自在機場的室外停車場,走近一部炭灰色的奧迪房車。脧神站在車外,等候著水野小姐。

「秋山走了,」水野小姐說。天空劃過一部剛起飛的全日空航班,吸引了她的注意,「一切如你計劃內。」

脧神很有風度的打開前座車門,讓水野小姐坐進去。

「我同事昨晚已經收到李麗麗的病歷,這幫了我們一大個忙,謝謝你。」脧神彎下身,望著司機位置說,「希望你滿意我們的服務,周醫生。」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三人到酒吧稍事興祝之後,脧神回到重慶劏房,已經是凌晨三點半。

他躡手躡腳的開門,深怕吵醒小悅,又會給子悠煩到天亮。他輕輕的打開房門,看見子悠還未睡,穿著一襲鬆身衫熱褲,盤坐地上打開手提電腦在忙。

脧神爬回上格床,靠著洗手間的燈光,品嘗他的宵夜煎釀三寶。他偷偷探頭住下看子悠,到底三更半夜在幹甚麼。

電腦畫面是一堆雜亂無章的美術字體,脧神猜這是Photoshop一類軟件。

子悠抬頭望著脧神,發現他在頭頂上方偷看,立即用手掩住心口,「你這個色狼,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缺德!別這樣偷看我走光!」

「我哪有!?」脧神咀裡都是炸魚蛋,答得口齒不清,「沒身材,又有甚麼值得偷看。」

脧神心情好,不想跟子悠鬥氣。他爬下床一併坐在地上,盯著手提電腦,「幹麼三時多還不去睡,在忙甚麼?」

「功課。」子悠伸一個懶腰,也懶得再跟脧神吵咀。

「嘩妳都幾歲了?還在讀書?」

「是讀電腦,遙距課程來的,」子悠喝了口咖啡,「我想會一些電腦繪圖,以後找工作會容易點。小悅三歲上課後,我可以找些零工,自己掙錢將她養大成人。」

「今早那個男人不是會資助妳嗎?」脧神避重就輕,刻意不提「小悅爸爸」這幾個字。

子悠盯住脧神眼睛好幾秒,不發一言。她雙眼就像在掃視脧神的內心,究竟值不值得她講真心話。

「我不想靠別人,小悅是我女兒,是我一意孤行想生她下來,」子悠幾秒後終於開口,「所以,就算生活多艱難,我都要把她帶大,將我最好的給她。」
 
子悠再呷一口咖啡,按住胃部一會。

「怎麼了,不舒服嗎?」

「有一點點胃痛,今晚太忙沒有吃飯。」

「不吃飯只喝咖啡,胃痛是活該!」脧神用竹簽叉起一件豆腐,整袋宵夜交給子悠,「吃點吧。」

「謝謝你,」子悠放下電腦,拿著脧神那袋宵夜囫圇地吃,「脧神你幹盛行,幹嗎這麼晚才回來?」

「我是一間顧問公司老闆,剛剛接了宗過千萬的大生意,和合伙人興祝得晚了點。」脧神接過手提電腦在把玩。

「好吧,不想說就不要說,不用講大話來應酬我,」子悠分明不相信脧神講自己是公司老闆。脧神不想反駁她,堂堂一個有為青年,要落得在劏房度日,脧神也覺得很沒說服力。

子悠站起來丟掉煎釀三寶的膠袋,脧神忽然說,「甚麼?妳吃光了全袋,一件也沒留給我?我只吃了兩件!」

「噢,對不起。別那麼小氣,我肚餓嘛,」子悠雙手合十賠罪,「你還餓嗎?最多我下樓,買個杯麵給你。」

子悠一蹦一跳,穿起涼鞋,「你幫我看著小悅,我三分鐘回來。」

脧神收好電腦,倚在小悅旁邊。小悅大字型的睡在牆邊,雙手舉起,大腿叉開,睡姿恰似一隻青蛙般不雅。脧神猜她最多半歲大,皮膚像媽媽般蒼白,眼睫毛長得很,相信長大後也是個美人胚子。

脧神好奇心驅使下,抱起小悅。他第一次感受到他懷中的小生命,那份微弱的體溫,還嗅到小悅身上爽身粉的香氣。

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,脧神雙眼在黑暗中擴大,他感受到一股久違了的感覺。脧神肯定自己沒有戀童的癖好,不過...

「不可能!」脧神自言自語。

脧神放下小悅,一個箭步衝入洗手間,脫下褲子,差點喜極而泣。
 
***
 
嬰兒面霜、爽身粉、紙尿片、小悅和子悠的衣服內衣褲...統統一字排開,放在下格床。

脧神趁著子悠兩母女出外午飯的空檔,將有可能刺激到他的東西,統統拿出來做實驗。他寧可相信小悅身上的某種化學物質,意外地刺激他受損的大腦,作出了不尋常的生理反應,也不願接受自己變成個戀童的變態。

脧神逐件東西拿起,抱在懷中,再用鼻子嗅一嗅...

潤膚霜...不是...
爽身粉...沒反應...
小悅的衣服...感覺很軟很舒服,不過也沒反應...

脧神凝望著子悠的衣物,暗自責罵自己變態。幸好房間只有他一人,再難為情也沒人知道。他執起子悠的內衣褲...

脧神嗅到一陣很親切的香氣,不過...仍然沒反應。

脧神慎重其事的雙手拿起一塊尿布,勉強將鼻子靠過去...甚麼事也沒發生!

脧神如臨大敵,理智告訴他,小悅身上只剩下兩樣東西,有機會令他嗅覺起反應:小悅自己、還有小悅尿布上的尿味!

他怒目敵視著垃圾桶內一塊沉重的舊尿布,魔鬼和天使在他頭頂半空盤旋:「別傻了,怎麼可能聞到童子尿味會勃起!」「嗅一下吧!重拾雄風可能就靠這個,錯了也不會有損失!」

他克服了心魔,勉勵自己說:為了扯旗,你可以去到幾盡!

他執起沉甸甸的尿布,打開易貼膠紙,將臉靠過去...

說時遲那時快,故事情節永遠是那麼TVB,房門這時傳來一陣開鎖聲!

子悠抱著小悅打開大門,看見脧神的舉動,嚇得張開了口、不知所措。脧神也呆在當場,鼻子仍貼在尿布內膽上,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躲進去。
 
「妳聽我解釋!」脧神哀求道。

「我想一個思想正常的人,都不可能理解你的動機,」子悠放下小悅,看見床上自己的胸圍內衣,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,「劏房有變態佬的傳聞我聽過不少,原來都是真的。」

脧神張開口想解釋,不過他的病症太難以啟齒,他結結巴巴的講不出半句說話。

「不是...我曾經受過重傷,之後...呃,身體感覺有點不同了,不過昨天,呃...又好像康復了許多...呃,所以我想看看有甚麼原因導致我忽然又沒事了...」

脧神說完也覺得自己詞不達意,不知所謂。

「你不是...吃過了迷幻藥吧?」子悠又用她那雷達式的眼神,掃視著脧神。脧神放棄了自辯,索性採取駝鳥政策,爬回上格床,大被蓋過頭。

子悠的反應出奇地冷靜,沒有窮追猛打、追問他變態舉動的原因。她認定了脧神不可能是單純的好色,只有濫用了精神科藥物,才會瘋狂得去嗅一個嬰兒的隔夜尿。

這時脧神的電話嚮起,是韓妹。

「脧神,周醫生叫我通知你,東京大學的秋山教授明天會過來香港兩星期,想要約你時間覆診。」韓妹說。

「愈早愈好!」脧神興幸有個專家,可以幫助解釋他的反應。如果他早一點知道這麼快見到秋山教授,他鐵定不會做剛才那個弱智實驗!

「那麼就明天吧,下午四時好嗎?」韓妹蓋著電話,輕聲補充一句,「我六點放工,可以一起去吃飯。」

「沒問題。」

「還有,我爸媽過了澳門旅行,家裡只有我一個。」韓妹愈說愈細聲。

「嗯,讓我先見了秋山教授,看看我有沒有事再算吧。」脧神關掉電話。聽到秋山教授的名字後,腦海忽然浮起另一個叫光源氏的日本人名字。脧神打個寒顫,開始懷疑其實子悠沒錯怪他,自己確確切切的是個變態。
 
***
 
脧神午飯後回到辦公室,黑仔去了外家、肥牛要回先達開店,辦公室內就只有自己一個人。

他拿起王百萬的檔案,從頭再讀一遍。他還在考慮,究竟應不應該跟二人提及王老闆的恐嚇:半年來王老闆不能人間蒸發,脧神就會小命不保。

這叫他胡思亂想,究竟一旦事敗,王百萬可以怎樣殺他。其實他這條命算是檢回來的,在車禍中大難不死。那個懷疑改裝了他車子、安裝了偷聽器的老婆徐嘉琪,到現在還未見過踪影。

脧神忽然想起,肥牛昨天已經修好OpenRoom,他終於可以嘗試查考一下這個徐嘉琪的來歷。他坐在電腦前,鍵入名字...

「成功取得 1,827個紀錄。請提供其他資料收窄搜尋範圍。」

其他資料?脧神苦笑了一下,他再沒有這個老婆的丁點資料。肥牛的資料包括了國內醫院的紀錄,單是廣東省內的醫院,已有過億人口的檔案。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,想找一個人,如同大海撈針。

他好奇的胡亂拿OpenRoom亂點一通,先後嘗試搜尋了秦肺叔、姥姥、小白等人的病歷,滿足了某種偷窺的快感。

脧神玩票性質地鍵入歐陽子悠,可能因為姓歐陽的人不多,很快地就找到子悠一些零碎的紀錄。

「歐陽子悠」
「DOB 23/09/1984」
(脧神:噢,才廿八九歲。幹麼大好青春做人二奶!)

「Blood Type:A」

「1991:確診患有哮喘」

「1992:母親因血癌離世,建議每年作預防性定期檢查」
(真可憐,原來她自小媽媽就不在,難怪她對小悅那麼著緊。)

「2000-02:在校有過捐血紀錄:聖公會育強中學」
(哈!簡稱不是聖育強嗎?)

「2013:一月一日在養和醫院順產誕下一女」 

脧神再鍵入歐陽悅的名字...

「查無紀錄」

脧神重新輸入兩三次,還是找不到小悅的資料。脧神有一刹那亂猜,小悅難道不是子悠孩子。不過想深一層,小悅出世紙只是並沒跟子悠姓歐陽,所以OpenRoom才找不著她的資料。

小悅一月一日出世,這日子又提醒了脧神,如果王百萬那邊任務失敗,那孩子一歲生日那天,就是他死期!
 
***
 
傍晚時候,尖沙咀的天空出現了鮮橙色的紅霞。大批人潮向著海旁方向湧過去,預備欣賞稍後時間維港的煙花匯演。脧神逆流而上,帶著兩袋東西,返回重慶大廈。

劏房內的氣氛,跟街道上的喧鬧聲,像隔絕的兩個世界。窗邊幾位南亞裔的男人在捉棋,電視放映著不斷重播的港產片,收音機奏起幾首英文老金曲。

脧神返回房間內,燈還未亮,窗邊透進殘餘的日光,照著那點點飄浮的塵埃,房內空氣像凝固了。子悠靠在小悅旁邊,應該是昨夜太晚睡,她倆母女攏在一起睡著了。

「喂,子悠,」脧神輕輕拍醒她,「起床吧,我們今晚吃大餐!」

「甚麼?」

「換件衫,跟我上來。」脧神打開嬰兒車,將還在睡的小悅放下去。

子悠摸不著頭腦,邊擦著發紅的雙眼,跟著脧神出去。脧神走進電梯,沒按地下的按鈕,反全倒按了頂樓的按鍵。脧神推著小悅的嬰兒車走到消房樓梯,推開防煙門,帶了子悠兩母女到重慶大廈天台。

子悠住進重慶大廈一段日子,卻從沒想過走到天台看看。天空仍是那抹橙黃色的晚霞,東方遠處開始漸退成為了深紫色。重慶大廈旁的酒店阻擋了大部份的海景,不過只要走到天台近彌敦道的一邊,仍然可以望得到太空館和維港的景緻。

脧神推著小悅的嬰兒車,天台角落那邊有張別緻的木摺枱,上面放了幾盒外賣小食。脧神拿來了兩張摺凳,放在木枱兩邊,就像一套土炮燭光晚餐的格局。

「這是興祝小悅半歲生日的晚宴,」脧神說,「今早有點誤會,希望妳別見怪。」

「呃,謝謝。你怎麼知道小悅今天半歲。」子悠問。

「商業機密。」脧神故作神秘,子悠也沒追問下去。

脧神開了支白酒,倒在紙杯中,交給子悠,「我剛才一個人在辦公室,想到了一些事,我想我應該跟妳坦白...

「我其實不久前失憶了,而且患了某種怪病,醫生都束手無策。不過自從我昨晚見過小悅之後,忽然好像有點好轉,」脧神坐在摺凳上,望著仍站著的子悠,「我在想,是不是嬰兒日用品某樣東西影響到我。所以我擅自拿了妳的東西出來測試一下,對不起。」

子悠不置可否,繼續聽脧神解釋。

「我好有可以活不過今年,」脧神繼續說,「明年以後,如果有天我突然失踪了。不須擔心,我好可能已經離開這個世界。」

子悠張支吾似乎想問些甚麼,不過轉瞬又將那句話吞回肚裡。
 
「為甚麼跟我講這些東西?」子悠問。

「因為我想妳幫我一個忙,」脧神說,「我昨晚不是告訴妳嗎?我公司接了一單大買賣,我沒胡扯,事成後我將會得到一大筆錢。

「不過這單買賣,帶點危險性。我今天已經想好一個方法,可以幫我安安全全的完成它,」脧神回復了平時公事公辦的語氣,「不過,我要妳兩母女幫忙演一場戲,裝作是我的家人。」

子悠雙眼又一次雷達式掃視脧神。

脧神感到像被人肉測謊機檢查,「事成之後,我會給妳一份可觀的報酬,足夠照顧小悅衣食無休。」

「不要,我不想要你的錢,」子悠答,「你想我跟你合作,幹你那些不知合不合法的勾當,除非你肯應承我別的條件。」

「請講。」

「我要你也裝作是小悅的父親,直至她長大成人,」子悠說得堅定,「小悅開始懂事,我不想她做個沒爸爸的小孩。」

「這怎麼可以呢!?」這個要求擊中了脧神的死穴,他這樣吊兒郞當的性格,最怕就是束縛,「你不是要和我結婚吧?」

「不需要,就當作我們沒結過婚就有了她,」子悠道,「又或者當我們吵架分開了,總之我想她知道有個會照顧她的父親。」

脧神站起來,在天台上踱步了一大圈。

「好吧,成交!」脧神坐回子悠對面,「從這一刻開始,我就是小悅的爸爸。」

海旁開始奏起煙花的背景音樂,一陣陣的爆炸聲吵醒了小悅。脧神抱起她,靠到欄杆旁欣賞漫天煙火。

小悅看見煙花,牙牙學語、手舞足蹈。子悠喝掉紙杯內的酒,看著脧神抱著孩子的剪影,和被煙花照亮了半片天空,是她這半年以來,第一次帶小悅走到戶外透透氣。

子悠淚水不受控制地流,弄濕了她蒼白的面頰,她雙手合什為女兒祈禱。祈求從今日起,小悅不需在單親家庭長大,知道甚麼叫父愛。
 
***
 
翌日下午,瑪麗醫院。

脧神走進周醫生辦公室,房間內坐著秋山教授和一個翻譯員。脧神將小悅的事簡單覆述給他們。

秋山教授拿起脧神頭部的磁力共震照片,跟翻譯員說了整整五分鐘。

「脧神先生,秋山教授大概了解了閣下的病歷,現在初步給你一些意見。首先,教授認為手術風險太高,不建議你採取外科方法清除瘀血。」秋山先生的助手水野小姐說道,「閣下大腦控制性能力和記憶的部分,出現物理性的損害。一般來說,同類型的病例都會出現永久及完全的性功能障礙。」

「但我抱起那個嬰兒的時候,為甚麼又回復正常呢?」脧神緊張地問,他興幸韓妹不在這裡,免得尷尬。

「這是一個好跡象。張先生,車禍之後,你有沒有察覺到你哪種感覺比普通人靈敏?」水野小姐問。

「嗯,我想是嗅覺吧。我總能夠單憑氣味分辦得到有誰人在房內,」脧神回想起,當初他單憑韓妹的體味就認出了她,又察覺得到肥牛擦了那種古龍水。

「一般來說,嗅覺、味覺和觸覺記憶比較持久,不少失憶症患者病發後,仍然保有這三類感官的記憶,」水野小姐轉述,「可能就是那嬰孩的體味,引發起你車禍前某些關係到性的事物上。」

脧神心裡納悶:說來說去,也不是表示他孌童嘛。

「正常來說,人類只會對個別氣味反感,去防止他們跟不合適的異性有性衝動,這是生物界的設計,防止近親繁殖。例如,人類對直系親屬的氣味,都會特別靈敏,出現排斥。另外幼童、年長女仕的體味亦都會壓抑男士的性興奮,男士可以單憑味覺,挑選生育能力旺盛的年輕異性。我想你受損的大腦搞錯了孩子和少女的氣味,導致到你對嬰兒有反應。你應該興幸你有反應的是嬰兒的氣味,而不是婆婆的體臭。」

脧神腦內突然聯想到公公婆婆那種鹹魚似的體味,的確叫人性慾全消。

「那麼秋山教授你有甚麼建議,」脧神再問。

「Practice!」這次秋山教授親自開口。
 
「怎樣練習?」

「你聽過NLP定立心錨的方法嗎?」水野小姐續道,「曾經有個實驗,如果每次餵狗隻進食前,先搖搖鈴;過了一段日子,那隻狗就算只聽到鈴聲,沒有食物,也一樣會不斷流口水。」

脧神想了一會,嘗試總結,「所以我現在開始要練習,看見小悅時就要唱『有隻雀仔跌落水』。直至有朝一日,我獨個兒唱兒歌時也會勃起,就算成功了,對嗎?」

「理論上正確。當然,你選擇的心錨可以不是唱歌,而是其他『儀式』,」周醫生代為解釋。

脧神偷偷笑了一下,一來是因為他的傷患開始看見了曙光;二來他在想,如果今晚他一邊對著韓妹唱『有隻雀仔跌落水』、一邊毛手毛腳,韓妹會不會叫他不用再看精神科,而直接找個心理醫生。

脧神別過秋山教授,等到韓妹下班。

「我昨天買兩塊牛扒。今晚我煮給你,試試我手勢,好嗎?」韓妹說,雙手緊緊纏著脧神手臂。

「好,不過跟我回重慶大廈,我想拿點東西。」

的士很快便來到尖沙咀,脧神叫韓妹在樓下等,以免要跟她解釋子悠的事。

脧神走進房中,子悠兩母子不在。他打開衣櫃的污衣袋,拿出了小悅一件和尚袍,靠過鼻子嗅一嗅...

實驗成功了!他沒想過昨晚實驗失敗,因為用錯了小悅的乾淨衫。

脧神滿心歡喜的偷走他的道具,正想關門離去,忽然見到衣櫃內有另一個啡色公文袋,像埋藏起的秘密情書一般,放在衣物最底層。

好奇心驅使下,脧神打開公文袋,發現了子悠一些證件,還有一張沒銀碼的支票,發票人名稱是...

MS TSUI KA KEI KATIE...


文章標籤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脧神一晚睡得不好,不單是因為小悅哭醒了兩次,而且媽媽子悠隔兩個小時就開燈檢查一下小女兒,睡得甜不甜。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朝一早,天還未光透,又給子悠吵醒。

「脧神,早晨,」子悠站在下格床沿,上半身倚著脧神床邊,「小悅要吃奶,麻煩你可不可以進入廁所等一等?」

他們住的這間劏房有間很小的獨立廁所,房間地方淺窄,只夠放一個衣櫃一道雙格床。如果子悠要餵奶,脧神不想躲入廁所,便要離開房間一會。

「甚麼!?」脧神在擦眼睛,「不是吧,今天是星期日...現在幾點?」

「八時。」

「麻煩妳行行好心,不要吵醒我。我躲在這裡,保證不偷看妳,讓我多睡幾小時,」脧神一個翻身,將臉埋在牆邊幾包尿片中。

「怎可以呢!」子悠嚷著,「麻煩你幫幫忙,廁所很髒,不可以在裡面餵,唯有請你屈就屈就。」她說罷一邊搖一邊哀求,死纏不放。

「呀...我前世欠了妳兩母女甚麼!」經過十五分鐘掙扎,脧神睡意全消。眼看敵子悠不過,唯有死死氣躲進廁所。

「謝謝你!」子悠拈著小悅的小手,教她揮手,「多謝丫,小悅學講多謝丫。」

脧神坐在馬桶上,呆等了半個鐘,迷迷糊又睡著了。不知過了多久,被一陣吵架聲弄醒。
 
「妳跟我回去吧!」一把男聲響起,「我在太古城有個單位在放租,我叫租客搬走,妳隨時可以住進去。」

脧神彎下身,頭下腳上,透過趟門底的縫隙中偷看。子悠已經穿回衣服,雙手抱在胸前;脧神看不見小悅,應該被放了在床上。一個五六十歲,光頭的胖男人正站在子悠面前。他的肚腩撐得白色裇衫飽飽滿滿,穿著那種大肥佬專用的皮帶。

脧神再彎低一點,發覺肥佬的五官跟小悅有點像樣,莫非這位就是小孩的爸爸?

「我不需要你幫,」子悠嘟起咀,倔強的說,「我就是不想跟你住得太近,免得碰上你那個所謂老婆。」

「但是,這裡怎能住人呢!?你不為自己,也為孩子想想。」肥佬瞄一瞄四周環境,面上露出不屑的咀臉。

「你還好意思跟我提到小悅,」子悠別個臉,「當初你叫我打掉她!小悅是我的女兒,你怎麼忍心可以殺了她。」

「我不是這個意思,」肥佬想解釋,不過子悠硬性子,甚麼都聽不進耳內。

「妳打算一直住在這兒嗎?」肥佬又問,「照顧著這小孩,妳連糊口的收入都沒有。一兩年後她還要上學,衣食住行都是錢,妳總得有個計劃吧。」

「我會搞定,不需你操心。」子悠一副對話到此為止的語氣,肥佬多說幾句,自討沒趣,拿起手提包離開,「這裡有幾千塊,給孩子買點新衣服,小悅衫褲都不合身了。妳也不想她病倒吧。」

子悠扭擰了一會,最後都收下了錢。脧神眼利,那疊一千紙幣何止幾千塊。肥佬出手倒闊綽,子悠應該就是靠這個有婦之夫救濟,才養得起這小孩。

肥佬離開沒多久,脧神才敢走出廁所。看見子悠一臉委屈,伏在床上哭個不停。

「妳...妳還可以吧,」脧神坐在床邊,不知可以說甚麼,「我有東西可以幫手嗎?」

「我沒事...不用你裝好心。」

小悅也給她媽媽的哭聲弄醒,子悠擦乾眼淚,抱起孩子離開房間,臨別前怒目瞪了脧神一眼。

脧神無原無故被遷怒,心裡不是味兒,爬回上格床竄進被窩,卻怎樣都再睡不著。
 
脧神午餐過後就回到辦工室,肥牛和黑仔罕有地星期日大白天都留在公司。他們嚴陣以待的坐在會議室,望著長枱上面一封香檳金色的正方形信封,就像信封裡裝滿碳蛆菌一般。

「肥牛,幹甚麼?」脧神好奇的問。

「我今朝在媽媽家的信箱發現這封信,」肥牛雙眼沒離開過那封信,「封面的字跡,是Debra寫的。」

脧神懶理肥牛緊張的舉動,一手拿起信封打開了。這是封請帖,封面印有Debra 和一個中年男人的婚照。

「噢,Debra 和這個大陸肥仔下個月尾結婚,」脧神揭開內頁,放到肥牛面前,「她還有臉請你去飲喜酒。」

「你們說我應不應該去?」牛肥扁起咀、露出很可憐的樣子。

「不應該,我怕你去到喝醉酒會鬧事,」黑仔以事論事,「而且我包準你會哭得死去活來、丟人現眼。」

黑仔和脧神不打擾正在內心爭扎的肥牛,二人到別的房間談正事。

「完成了秦伯伯的案子,公司總算掙到未來一年的營運資金,足夠交租和重建肥牛的電腦數據庫開支,」黑仔張開一本舊式數簿。他辦事沒脧神有創意,不過很有條理、事事細心,「接下來我們三人吃粥吃飯,就要看接下來的生意。」

「還有客人打來查詢嗎?」脧神問。

「小貓三兩隻,打電話來駡我們的師奶倒不少。」黑仔打開一個紙皮箱,內裡全都是文件,「如果想賺大錢,可以考慮這宗案子。這是導致我偵探社結業的案子,桃色糾紛、反跟蹤案。委託人王百萬先生非常肯花錢,不過帶點危險性。我舊老闆就是被王先生老婆迫到要潛逃的,幸好我還未正式接手,避過一劫。脧神你會想接這類案子嗎?」

脧神聽到『危險性』三個字,反而激發了他興趣,「你舊老闆開價多少?」

「六十五萬,」黑仔指著帳目表,「任務只有一個:『阻止委託人妻子所有監聽設備』。」

「給我打電話給這個王百萬,安排我們見個面吧!」脧神咬著原子筆,「給他開價一百萬。」

「一百萬!」黑仔瞪大了眼睛,「你瘋了嗎?」

「我沒瘋。一百萬,而且是美金。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同日晚上,中環,國金二期高層私人會所。

因為是星期天的關係,會所咖啡廳的客人屈指可數。脧神坐在靠窗的黑色真皮梳化上,心裡緊張得不得了。他試水式開出天價一百萬美金,客人還肯出來見面,證明這宗任務非比尋常。

「你好,你就是張先生吧。」一個身穿條子西裝的中年男人說,坐到脧神對面,「我就是王百萬。」

「王先生,叫我脧神就可以了,」脧神呷一口三十年Highland Park,望著維港夜景說,「聽聞閣下肯出重金,找人幫您解決些問題。」

「你同事黑仔跟我初步提過些條件,您胃口不小嘛。」王生同樣點了杯酒,上下打量脧神,「黑仔的舊老闆,任務未開始已經失手,害我也吃了不少苦頭。我沒空慢慢用自己來當實驗品。錢,我不介意付多付少;但如果任務失敗,我會叫你和你同事都不好過。」

「連準備工夫都沒做好,是黑仔舊老闆失敗的主因,」脧神望著王生身上的衣物,盡是名牌貨,「受人錢財,替人消災,天公地道。大家不如開門見山,講一下閣下的要求吧。」

「你想必早知到我背景吧?」王生伸出左手,把玩枱上的威士忌,雙眼卻盯著脧神不放。

「瞭如指掌,」脧神抬高鼻子,他知道王生在測試自己,「王生三十年前開始靠製衣業起家,身家合計超過六億美金。第一任妻子陸嬌,和王先生識於微時,九零年離婚,她現在定居廣東省佛山巿。現任妻子是警界一姐馬琳馬局長,未來保安局局長大熱人選。」

脧神嚥下一口辛辣的威士忌,傾前上身道,「王先生你想避過警界一姐耳目,去找青梅竹馬的第一任妻子陸嬌,想必是不可能的任務。但是得罪一姐,離婚的話,你的代價是一半身家,折合三億美金!」

「嗯...」王百萬眼睛骨碌骨碌轉,但是沒站起來離開,脧神知道第一關他是過定了。

「王夫人精神還好吧?」脧神繼續進迫。

「我老婆?她還在警署開會。」王百萬還拿著枱面上的杯,不過再沒呷過一口。

「我不是說馬局長,」脧神緊緊盯住對方雙眼,「我說的是陸嬌。她半年前確診心臟病和輕微中風,不是你的資金支持,聘請了國內名醫出手,性命早已不保了。」

脧神口裡說得輕鬆,假裝準備充足,但其實是這半天翻閱黑仔的舊檔案,推敲得出的結論。而且剛好肥牛的OpenRoom搶修完畢,翻查出陸嬌國內的病歷,才這麼快找得到王百萬的痛腳。

王百萬不發一言,似在盤算甚麼。

正當一切順利進行,脧神電話嚮了一下,肥件傳來了一個短訊:王百萬五分鐘前在澳門乘直升機離境,現在還在大海上空,你面前是個冒牌貨!
 
脧神假裝鎮定,心臟卻砰砰亂跳!究竟面前這個冒牌貨是誰?

如果是王百萬的人,那就是王先生在懷疑他斤兩未夠,用替身來測試他;又或者王百萬自身難保,不放便露面。最壞情況,就是面前這個冒牌貨是王太馬局長的人,那脧神三人很快便要步黑仔舊老闆後塵,被迫遠走高飛了。

電話再嚮起,這次是黑仔傳來的短訊:左右手袖口鈕大小不同,左手有古怪!可能是偷聽器!

脧神簡單短訊回覆一句:Plan B!

一名侍應生拿著另一瓶伏牡加和燭光小擺設過來。侍應不小心踏著王百萬腳面,一個失足,將大半杯酒倒在王生褲子上。侍應急忙拿著白抹布,不過沒幫王先生清理,反倒像按著他不讓他站起來。侍應和王百萬打個照面,這是黑仔!

伏特加浸透到內褲子,冰冷得出奇,一陣刺鼻臭氣湧上來。這個冒牌王百萬心知不妙,這不是烈酒,而是工業用酒精!

脧神拿起蠟燭,另一隻手按住冒牌王生左手手腕,緊緊蓋住䄂口的偷聽器。他表情在忽明忽暗的燭光旁份外駭人,「先生,告訴我誰人指示你過來。三秒內不答,就和你老二說再見吧,這半瓶乙醇足夠把你老二和屁股燒個稀巴爛!」

「王百萬!」冒牌貨差點嚇得尿了出來,咀唇還在震抖,「是王百萬先生指示我來的。我是他替身,老闆身上有偷聽器,不方便露面,他現在剛從澳門回來。」

「他講大話!黑仔動手。」脧神狠狠的說。

冒牌貨求饒地叫道,「我沒說謊!我沒說謊!」黑仔一手接過蠟燭,倒在冒牌貨私處!冒牌貨下體感到一陣焦熱,嚇得尿了褲子!不過出奇地酒精沒點起火焰,冒牌貨西褲拉鍊上結了一片蠟印。

脧神對著䄂口鈕上的偷聽器說,「王先生,這就是我們反偷聽技術的水平,不知道閣下滿不滿意呢?」
 
冒牌貨西裝袋內的電話嚮起,黑仔拿出來給脧神接聽。

「您好,我是脧神,」

「Impressive! 」電話中傳來正版王百萬的聲音,脧神也想不到他開口第一句,竟然是嘉許,「他是我的人,是我慣用的替身,不要為難他。」

脧神使個眼色,黑仔放開冒牌貨,叫他到洗手間先清理一下。冒牌貨如釋重負,夾著尾巴速速逃走。

「脧神先生,我的背景相信你也知道得七七八八,我也沒料到你連我前妻陸嬌的病情都查得到出來,」王百萬的聲線不單沒有怪責意味,反倒帶點興奮,「醫生說她最多只有一年半壽命,我欠她太多了...我的要求很簡單,我想人間蒸發一年,然後待在她身邊!」

「甚麼時候開始?」

「我知道這個任務不容易,我給你半年時間,」王百萬道,「今天是六月三十日,我要在明年一月一日之前失踪。事成之後,我會給你三倍酬勞;不過,如果任務失敗了,我要你跟阿嬌一起上路!」

「成交!」脧神吞嚥一下口水,「一言為定!」
 
脧神和黑仔怱怱的走到樓下,肥牛駕著黑仔的七人車疾馳過來。他們二人立刻跳上車子,極速前往上環。

黑仔在車上換過侍應制服,穿回便裝。肥牛一邊超速駕駛,一邊從口袋中拿出一部諾基亞8810 ,交給脧神,「這個交給王百萬!」

「嘩,這部8810我以前也有!」脧神滿心歡喜的接過手提電話,問肥牛,「你改裝了甚麼地方?」

「內裡全部零件,除了外殼,」雖然已經是夜晚,肥牛帶著一副銀色太陽眼鏡,路面的燈光在鏡面上飛閃,「外殼的構造經已太完美,堪稱無堅不摧。」

車子不到五分鐘已經駛進信德中心停車場,肥牛單手扭軚掉頭,大有亡命小巴司機的氣魄。

「脧神,二樓殘廁等,」黑仔尙未等車子停定,已經跳了下車,「待會兒見。」

脧神走到殘廁廁格,反鎖自己在裡面,等待黑仔帶王百萬過來。不到三分鐘,脧神收到黑仔電話,「黃花魚正在游向魚網,準備魚餌。十五秒後到。」

脧神看著手錶計時倒數,打開門鎖,廁格門同時間打開,一個跟冒牌王百萬一模一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。正牌貨眼神很幹練、多了點風霜,連髮型也梳得一絲不苟。顯然他也沒想到脧神行動這麼神速,他一下直升機,便有人在恭候他。

脧神將諾基亞交給王百萬,然後拿出一支筆,在廁紙上寫著:我們以後用這個溝通。

王百萬做出OK的手勢,跟脧神重重的握一下手,開門離去。

脧神在馬桶沖掉手上的廁紙,再回去車子會合二人。黑仔肥牛已經坐在前座,等他回來。
 
「一切順利,」脧神終於放鬆下來,大字型倒臥在車子正中間,「這是個好開始!」

黑仔也疲憊不堪,「幸好我們發現那是個冒牌貨,不然這美金一百萬生意就白白流走!七百多萬港紙耶,要我當二十年差才掙得到!」

「喔,我忘了說,」脧神躬前身子,拍一拍前座二人膊頭,「剛才王老闆跟我談好,事成以後,我們可以得到三百萬,美金!」

「甚麼!」肥牛失控的錯踏油門,差點欄腰撞上一部電車,「我沒聽錯嗎?我一輩子也沒可能掙得到這個數目!」

黑仔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鼓舞,笑得像賣牙膏廣告。

脧神刻意不說王百萬對他人身恐嚇那部分,免得破壞這刻的好氣氛。

「今晚我們實在狗屁般好運。我剛才還在猜,以為冒牌貨是王百萬老婆馬琳的人,差點誤了大事,」脧神轉過去問黑仔,「對了,Plan B 明明是拿乙醇倒在冒牌貨上,怎麼那些東西燒不著?」

「噢,我就是怕殺錯良民,真的燒了他祠堂。所以倒下冒牌貨身上去那杯,只是普通伏特加;那些火酒味是從那條白抹布傳來的,」黑仔仍是笑不攏咀,「我想事事安全一點,不致於誤了事吧。」

「不,這實在太好了...」脧神心裡興幸,有黑仔這種穩陣的隊友,平衡一下他莽撞進取的性格。他望著肥牛,忽爾沉寂下來,別有所思。

「肥牛,你不如去參加Debra 的婚禮吧!或許...會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呢!」


文章標籤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四天後,尖東一棟舊式商業大廈。

脧神三人佔用了原先黑仔的私家偵探社辦公室。自從黑仔舊老闆潛逃,這裡就成了他們三人的新地盤。

脧神呵久連連,喝著杯廉價三合一咖啡,好像睡得很差。

「朘神你幹嗎?你黑眼圈快變成黑眼袋了。」黑仔問。他總是每朝八時就準時回來,讓P女繼續以為他要準時上班。

「這幾晚睡得很差。隔鄰房剛剛搬來了一戶有個手抱小孩的,每晚都哭個不停,遲點我索性跟肥牛一樣在這兒睡算了。」脧神又打了個呵欠。

肥牛從另一間房走出來,拿著牙膏牙刷。自從東莞一役,他每天午飯後就在先達開店,夜晚就回辦公室搶救OpenRoom,一直到天光才睡。

他們三人日以繼夜、夜以繼日工作,就是希望公司快點找到第一批收入。脧神堅持走高檔路線,只做熟客,服務少數拿得起錢的客人。但黑仔肥牛卻對在那裡找第一位客人,毫無頭緒。

叮噹!

脧神開門,一個老翁按鐘進來。

「呃...請問這裡是不是『出軌敢死隊』?」那伯伯問道。他神情閃閃縮縮,穿著一件很多破洞的菊花牌白色內衣。

「歡迎光臨,」脧神招呼老伯伯進內,「請問你怎稱呼呢?。」

「呃,你好,我姓秦,老人院的院友都慣了叫我肺叔。」老伯走進房間,坐了下來,「我在分類廣告看見你們公司,專門幫人出軌...」

黑仔張開口,不可思議的望著肥牛。當初黑仔極力反對他們買一小格分類廣告,怕那些廣告沒人會看。怎料第二天就有回應。

「嗯...對,有事可以幫你嗎?」黑仔問。

「喔,你們不是幫人出軌嗎?我想出軌呀!」秦伯伯的反應直率得可以。

「歡迎歡迎,」脧神為免失去他們第一單生意,收起平時的氣燄,禮貌的説,「這兩位是我們的資訊系統部主管,以及行動部指揮。我姓張,你可以叫我Jerson,是這裡的 Imagineer,請這邊坐。」
 
秦伯伯坐到雲石枱前,有點茫茫然不知所措。脧神關上門,房內只有他和伯伯二人。脧神泡了杯咖啡,放在秦伯伯面前,「秦肺伯伯,可以先告訴我你現在的家庭背景嗎?讓我掌握多點資訊,我們才可以給您更周詳的計劃。」

「我和我老婆都住在老人院四年了,子女都在美國,」秦伯伯慢慢道來,「平日生活都是看重播的電視劇、聽電台的十八樓C座、讀報紙呀之類。我最喜就是逐格分類廣告慢慢看。」

朘神開始懷疑這位伯伯是不是運吉,平時生活太苦悶,想隨便找些人給他解悶。

脧神試探式的問,「和太太還有性生活嗎?」

「屌講呢啲!」秦伯伯笑淫淫的答,「老實說,我間中也有去按鐘仔。感情生活,近卅年都沒有了。」

「那你要怎樣的初戀?」

「唉,我都忘記了自己的初戀是個怎麼的模樣,」秦伯伯向上望著天花燈,努力回想半世紀以前的記憶,「我們那個年代,都是跳跳茶舞、去一去冰室,手也不敢拖。」

「秦伯伯,如果你想懷愐一下舊時情懷,其實不用花這麼多錢找我們。」脧神道,「我們的專長,是繞過老婆的偵測,幫客人偷腥。」

「我就是想找人幫忙這個,」秦伯伯從褲裝拿出一卷銀紙,當中夾著一張霉爛的支票,「錢財身外物。你說,如果我要找回初戀的感覺,要甚麼價錢?」

脧神照直說,「我們接的,都是高端客戶,最基本的出軌套餐,盛惠五萬八至九萬八。度身訂造,連囡囡放提、無限添飲的,至少二十萬起跳。」

「那沒問題,一分錢一分貨,反正錢帶不進棺材,」秦肺伯伯一口氣喝光面前的咖啡,「人到了我這個年紀,有甚麼比遺憾更要命?」

秦伯伯續說,「我五十年前,就是為了錢,娶了現在的老婆。這幾十年,豐衣足食,但是戀愛的感覺,我丁點兒也沒有試過。我要的是初戀!初戀呀!」

「事成之後,重重有賞,這裡先交下訂金。」秦伯伯將支票交予脧神。脧神嗅到那卷發霉紙張的氣味,有點作嘔。

秦伯伯再逗留了半小時,因為怕老婆發覺他離開老人院太久,之後匆匆離開,臨別前再三叮囑道,「世侄,記著千萬別讓我老婆知道,她有心臟病。」

脧神關上大門,向著肥牛黑仔咧咀而笑,「這次我們要幹得企企理理!一定要讓這位八十歳的老伯伯,找回初戀的感覺!」

黑仔肥牛接過脧神手上那張皺皺的支票,不相信的對望一眼。支票上的銀碼是...

五十萬!
 
***
 
一週後。

秦肺伯伯一大早就起床,走到大廳看電視,這是老人院每天的指定活動。除了不同的電視節目之外,這裡的生活可謂十年如一日,一點生氣都沒有。

兩三位院舍工作人員走進大廳,調好咪高峯,似是有要事宣佈。

老人院院長站出來,拍了拍手,希望得到各人注意,「大家早晨,我今天想為大家介紹一下,我們老人院的新活動。我們好榮幸,將會連同小童群益會,在下星期六舉行一場無分年齡界限的華爾茲交流營。」

幾個工友拍手,不過老伯伯老婆婆目光都不曾離開過電視機。

另一個中年女人拿起咪高峯,說道,「各位老友記,早晨!」眾人還是心不在焉,「我是小童群益會的王姑娘,我們剛收到一筆贊助,支持我們這個長幼共容、有益身心的活動!」她說話的腔調,很像東華保良介紹社區服務的宣傳影片,叫人目光潵煥。

一排年輕少男少女走出來,大約十五六歲。他們一字排開,手裡拿著幾件唐餅、半袋生果。

「這是我們的義工團,都是天水圍文娛中心的青年人!」王姑娘刻意提高八度,好吸引長者們注意,「他們很有愛心,今日帶了些禮物過來,給眾位院友。」

那十幾個男女青年各自拿著禮物,前來跟長者問好。

「伯伯你好,我叫小白,」一個身穿粉紅色風䄛,有少許嬰兒肥的少女走過來秦伯伯身邊。她香水涂得很濃,但卻不是俗艷的氣味,味道倒像件帶花香的肥皂,「這幾件餅和生果是我們義工隊送給你們的。」

「呃...謝謝。」秦伯伯望著小白,「嗯,你們是脧神的人嗎?」

「吓甚麼脧神?」

「不,沒甚麼了。」秦伯伯沒收到脧神的指示,究竟初戀會以怎樣的形式來到。莫非這幫青年人,將會為他帶來初戀...
 
王姑娘和青年人很快便散去,老人院剎那間又變回冷冷清清。

「老婆,妳也來參加這個華爾茲交流營嗎?」秦肺坐在老婆床邊,一邊切開生果。

「去啊,聽聞全個老人院的人都會去。其實都不算是甚麼營會,只是到大嶼山去睡一晚。」秦老太坐在床上,等候老公服伺。

「那些舞步我忘記得一乾二淨了,到時妳要提一提我。」秦伯伯憑空做起抱著舞伴的姿勢,「想不到事隔四五十年,還有機會跳舞。」

「嗯,」秦老太喚道,「那些橙你別吃,每次吃完都咳得停不下來。」

「沒問題沒問題,咳...」秦伯伯未吃生果,已經咳嗽了幾聲,「那我們一起去,看看誰跳得比較像樣。」

這天晚上,秦伯伯患得患失,睡得不太好。他一邊努力溫習尚記得的幾個舞步、一會兒又幻想抱著小白轉圈的身姿。在枯燥的生活中,忽爾有一件事讓他日思夜想。他暗暗希望,下星期六營會早點來臨。
 
***
 
在老人院中,一每天的時光過得比外面慢上幾拍。接下來這星期,王姑娘隔天會帶跳舞導師和兩三個青年義工過來,教一班長者幾個基本舞步。老伯伯老婆婆都跳得亂七八糟,卻顯得無比興奮。

「唏,王姑娘,」秦肺伯伯鼓起勇氣問道,「這幾天都不見妳那個義工小白,她會來營會嗎?」

「會呀,她報了名,」王姑娘翻看手中的紀錄,「秦伯伯,她應該跟你和太太,還有幾個院友都是同一組。」

秦伯伯顯得無比興奮,卻伯老婆起疑,不敢再問下去。

直到交流營當天,全個老人院空群出動。連看更嬸嬸都換了一套原子褲運動裝,拉下大閘,幾十人坐上旅遊巴,前住大嶼山一處營地。

「你好嗎?秦生秦太,」小白由車頭走過來,坐在秦太身邊,「今天精神得不錯嘛!今晚就要看你兩位表演了。王姑娘跟我說,兩位跳華爾茲很合拍。」

「那裡那裡,」秦太答。小白那種沒殺傷力的面孔,總能輕易地跟人混熟。

「我也聽說你跟跳舞導師跳得很不錯,待會兒不如一起做First Dance,」秦伯伯搭訕道。

秦太反對說,「老公你跳得一塌糊塗,不要獻醜吧。」

「你大我呀!」秦肺叔睜開三白眼,「我們就四個人一起跳吧!」

「好啊,只要你們不介意我笨手笨腳就可以了。」小白說罷再找其他院友談天。一路上,再有幾個義工走過來跟他們打招呼,但秦伯伯都沒聽進耳內。
 
「歡迎各位,」王姑娘拿著咪高峯,像個快要登台的酒廊歌手,「歡迎大家參加我們『長幼共融舞不停』、兩日一夜的營會。我們好高興,有我們的一班義工,之前幾天輪流到院舍中教授跳舞,相信大家都學了不少東西,對吧?」

拍掌聲此起彼落,反應前幾天好多了。

「現在就有請跳舞導師Patrick、義工小白,還有秦生秦太為我們領舞!」

燈光暗淡下來,背景音樂響起,是首舒情的慢拍舊歌。秦伯伯抱著秦太,眼尾卻盯著小白,時刻留意著她有沒有被導師抱得太緊。

「專心點好嗎?」秦老太抱怨,「舞步全都錯了。」

「沒法子,老骨頭不靈光。不如妳跟導師跳一段?」說罷他倆和小白擦身而過,秦生鬆開手,跳舞導師也識趣,接過秦太,繼續起舞。

舞池上秦伯伯和小白面對面,久久未敢踏出第一步。

「來吧!一起跳吧!」小白主動靠入秦伯伯懷中,捉著他的手,小步小步的跟著節拍挪動身子。秦伯伯的手心冒汗,拖著小白冰冷的小手,再次嗅到她身上的肥皂香氣,一起徐徐轉動。

其他人開始加入,團團圍住秦伯伯一對在舞池中央,直至最後一顆音符,在秦伯伯心中不斷重播。

導師拖著秦老太,走到秦伯伯二人面前,親了秦太手背一下。

「噢謝謝你,老師,」秦太似乎也有點神魂癲倒。秦伯伯有樣學樣,也在小白手上親了一下。

「秦生秦太,我跟你們介紹,這是Patrick,是我的排舞老師,也是我男朋友,」小白雙眼彎成一條細線,「是我帶他一起來做義工的。」

「喔...那個...是嗎。」秦伯伯看著二人,重新走出舞池,跳出了輕快青春的舞步,在人群間還偷偷的吻了一下。秦老太忙著跟別的院友串門子,丟下秦伯伯一個。

秦肺心頭像負了幾十磅重,壓得他透不過氣;他一望到小白跟導師的身影,心頭又像一下子被掏空了。

「王姑娘,」秦伯伯走到大門口,「我想走。我想回老人院。」
 
在回程路上,秦伯伯一聲?響。王姑娘叫了一部輕型貨車,先將部分器材運回老人院,順路帶秦伯伯回去。

「秦伯伯,身體沒大礙吧?」王姑娘關心道。

「沒事,我回去吃點藥就可以了。」秦伯伯悶悶不樂的望著車外,「對不起,累妳要專程送我回去。」

「不打緊,我本身就要回去放下些東西。」王姑娘笑了一下,「我也不是十八廿二,不夠精力跟那班年輕人玩通宵。」

「對...歲月趨人...」

「秦伯伯,你看上了小白嗎?」王姑娘突然問道。

秦伯伯默不作聲,仍然望著街上飛馳後退的淡黃色街燈。他本想含混幾句,但多想一下,發覺自己連狡辯的心情都沒有。

王姑娘拍了拍秦生肩膀,逕自說起自己故事,「我以前老公跟你一樣,有甚麼事,都埋在心裡裝作沒事,臉色卻難看得要命。」

王姑娘鼻子一酸,眼淚溜在眼角,「後來他得了肺癌,也沒有和我說,直至死了一刻我才知道。」

「對不起,提起妳傷心事,」秦伯伯道,「其實我身體也很大問題,應該過不了這兩三年。跟你先生一樣,是肺癌。」

「秦太知道嗎?」

「我沒說。」奏伯伯道,「我不想她操心。」

小型貨車駛進老人院小巷,二人下了車。王姑娘拉起大閘,秦伯伯幫手捧著部陳年留聲機,放入去大廳。

「嘩!這副東西,我以前也有一部!」秦伯伯雙眼發光,在昏暗的老人院中發亮。

王姑娘關好大閘,院內沒有其他人,靜得要命。她從另一箱物資中,抽出一隻黑膠唱片。

「猜猜這是啥?」王姑娘將唱片放入留聲機,吱吱怪叫幾聲之後,奏出了一段優美的前奏。

「喔!The Last Waltz!漢普汀克!」秦伯伯開心得像個小孩,不自覺的哼著音樂,「這首歌我聽過一萬次!」

「你喜歡就好,這是我老公的私人珍藏,」王姑娘伸出手,「賞面和我跳這一曲嗎?」
 
一二三...一二三...一二三...

"I had the last waltz with you,
Two lonely people together..."

在昏暗卻又熟悉的老人院大廳中,二人隨著節奏,緩緩轉圈。

秦伯伯慶幸自己有點老眼昏花,懷中的王姑娘,當然不再年輕貌美,但卻是個可以談心事的人。

他們腳下的紙皮石、頭上的掛牆風扇,一切一切又回到遙遠的七十年代。那是他們倆的花樣年華,被定格在記憶深深處的光景。

隨著舞步轉動,世界每樣事都在飛快流逝;秦伯伯享受著些微暈眩的感覺,看著自己的舞伴,身體竟然出現了久違了的衝動。

「喔...對不起,」秦伯伯不好意思的說。王姑娘一臉尷尬,想必是秦伯伯抱得她太緊,她早就感覺得到。

秦伯伯坐在梳化上,舒暢的呼一口氣,王姑娘也坐在旁邊。

「小白是個天使沒錯,是個女神,」秦伯伯自言自語,「但我只是個超齡的老兵,早知不會有結果的。我最渴望的,只是有個人可以分享一下我餘下的時光...」

留聲機繼續播放著...

"I had the last waltz with you,
Two lonely people together.
I fell in love with you,
The last waltz should last forever..."
 
***
 
翌日朝清晨。

天邊剛吐出魚肚白,秦伯伯沒有開燈,只靠著窗外微藍的光線,穿回他的棕色西褲。

「我們之後還有機會見嗎?」秦伯伯問,望著王姑娘梳理她的髮髻。

「看緣份囉,」王姑娘說,「我不是小童群益會員工,只是個帶隊義工。會不會再回來這間老人院,很難說。」

「那...」秦伯伯有點依依不捨,「最少也讓我知道妳的名字吧...」

「有其他人在,你還是叫我王姑娘好了,」王姑娘拉一拉秦伯伯的衣領,雙手仍掛在他雙肩,「只有我們兩個的話,叫我露露吧。」
 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 
脧神在計程車內,正由機場回去重慶大廈,便接到姥姥電話。

「脧神,所有事搞定了,」姥姥說,「我要立刻帶小白和Patrick回去。夜總會那邊不可以請這麼長的假。」

「辛苦了,幫我多謝一聲她們,」脧神道,「我剛從台灣回來。你們三人的酬勞,明天會過戶。」

「我有個問題...」姥姥問,「你怎麼知道他有肺癌。」

「我同事看過他的病歷紀錄,他交的五十萬訂金,好可能是危疾賠償金,」脧神望著街景,「所以我不會收他尾數,當是做善事吧。」

車子停在重慶大廈門前。雖然他們公司剛拿到筆可觀的現金,但為謹慎理財起見,他還是決定多留在劏房一會兒。

他回到自己的房門前,拿出鎖匙,打開木門...

呀一一一

一把女的尖叫聲響起,嚇得脧神不知所措。一個年輕女人坐在下格床餵餔母乳,沒穿上衣。沒想到脧神忽然開門進來,二人打個照面!

少婦橫手執起一個枕頭,丟中脧神臉上。脧神呆了半响,才懂關回大門。

五分鐘後,少婦怒氣沖沖地走出來,「怎麼你進來不敲門?」

「這是我的房,敲甚麼門?」脧神反唇相稽。

「這不是你『一個人』的房,這裡只有上格床是你的,下格床我租了!以後你出入麻煩先敲門!」少婦單手叉著腰、另一隻手抱著嬰孩,「你...剛才看到甚麼!?」

「甚麼都沒看到!都給孩子遮住,」脧神輕薄的說,「妳不是認為,妳胸部勁爆得比這小孩的頭還大吧!?」

脧神有點不忿氣,「妳幾時搬進來的,怎麼我不知道,」

「搬過來這邊第四天啦,只是你沒回來,」少婦說,「原先那邊的幾個大叔都吸煙,所以包租公幫忙調了我過來。」

脧神望了嬰孩一眼,吃飽了滿足的睡在媽媽懷中。脧神死死氣回到房間內,發覺半張上格床被尿片佔據了。

「這幾包尿片怎麼回事?」脧神挑釁的問,少婦卻裝作沒聽到。

「孩子爸爸呢?」脧神隨口問句,怎料這次少婦很大反應,「這孩子沒爸爸!她跟我姓,叫歐陽悅,你可以叫她小悅。我叫歐陽子悠。」

「妳叫我脧神吧,有甚麼事要幫手,都千萬不要找我。」脧神爬回被攻佔的上格床。認真考慮到底跟肥牛在辦公室同居難熬,還是應留在這兒看這兩母女面色。
 


文章標籤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翌晨,八點十二分。重慶大廈。

鈴~~~~~~~

脧神床頭的電話嚮起,他睡眼惺忪的接聽黑仔來電。

「喂脧神,早晨,」電話傳來黑仔緊張的聲音,「起床了沒有?」

「三秒前給吵醒了,」脧神伸一伸懶腰,「如果你想多謝我昨晚替你解圍,免了。一世人兩兄弟,別婆婆媽媽。」

「我不是說這個。你先前託我去找你出事那架車,舊伙記已經幫我找到了,」黑仔說,「給你猜中,部車給人下了手腳!」

「甚麼!?」脧神一下子醒了過來。

「對,伙記追查到一間專門非法改裝汽車的維修公司。那邊的修車師父說,有個女人要求換走氣墊,和指定改裝成一種很易老化的剎車碟。腳踏起初不會有問題,但多剎幾次車便快速磨蝕,忽然間會完全失靈。」黑仔緊張的說,「這個女的,分明想要了你的命。」

脧神在上格床坐好,思緒千絲萬縷。可以無聲無色駕走他的車加工,關係一定非比尋常。不是家人,就是他的女人。

「查得到那女人身份嗎?」

「不可能,」黑仔答道,「幹得非法改車,都不會過問客人是誰。」

「嗯...謝謝你。下午你有空嗎?我會過肥牛家幫手搬東西,到時再說。」脧神問。

「沒問題,我先向私家偵探社新老闆報到,午飯後過來。」黑仔遲延了一回,「呃,好奇一問,昨晚那班兇神惡剎的大漢是甚麼人?你怎麼找來的?」

「那幾位南亞大叔是劏房的宿友,我跟他們說我初來報到,好應該孝敬他們一餐,當作見面禮。」脧神懶洋洋的說,「唯一條件,是如果我一吹口哨,他們便要站起身...」
 
脧神收好電話,翻個身子回到被窩...

鈴~~~~~~~

「喂脧神,早晨,」電話這次傳來肥牛緊張的聲音,「起床了沒有?」

「五分鐘前給吵醒了,」脧神再伸一伸懶腰,「幹嗎這麼早找我?不是說好一點才過來嗎?」

「我不是說這個。你電話給裝上那顆軍用GPS,我已經聯絡到賣家。」肥牛說,「給你猜中,是個女人訂購的!」

「查得到那女人身份嗎?」

「不可能,」肥牛答道,「幹得黑巿軍用設備,都不會過問客人是誰。」

「嗯,那待會執房時間再說。黑仔都會過來幫手。」

脧神收好電話,翻個身子回到被窩...

鈴~~~~~~~

「喂脧神,早晨,」電話傳來韓妹緊張的聲音,「起床了沒有?」

「十分鐘前給吵醒了,」脧神又再伸一伸懶腰,「幹嗎又這麼早找我?不是說好明晚才接妳放工嗎?」

「我不是說這個。執房的嬸嬸說,她昨天又見到那個偷看你的女人,」韓妹說,「她想找你聯絡電話,不過嬸嬸都不知道,之後她就走了。」

「知道女人身份嗎?」

「怎會知道,」韓妹說,「不過她留下了電話號碼給你,號碼是6000-xxxx。」

「噢!終於有點好消息,我太愛妳了!」脧神高呼,他身世之迷終於有點眉目。

「那裡...嗯...謝謝...」韓妹暗自興幸,脧神這刻不是站在面前。那她就不用尷尷尬尬,怕被看到自己雙頰忽爾通紅。
 
***
 
下午,肥牛家。

脧神到步以後,完全沒有幫忙過收拾東西,只是來回踱步、不斷重撥神秘女人的電話。可是電話一直沒接通,脧神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個正確號碼。

「肥牛、黑仔,可以找到這個電話是誰的嗎?」脧神問。

「沒可能。」二人異口同聲地答。肥牛補充說,「這些電話咭鴨寮街一百塊十幾張,怎會追尋得到來源。」

脧神無視在忙的二人,望著窗外的天空,自言自語在重組案情。

「失憶前,我有個親密的女人,動用到偷聽器監視我行踪;又恨不得殺死我,偷偷改動我的車、好叫我發生意外;就算我大難不死,仍在我昏迷期間隔天上來,等候機會...」脧神把玩手中的電話,「但是竟然夠膽留下聯絡電話,真叫我想不通。」

「她是想叫你自投羅網吧,」黑仔放好最後十幾本小說,開始封箱,「因為你搬走了、又辭掉了工作、又轉了電話,想找你殺掉也難。」

「那她又為甚麼,現在又關掉電話呢?」脧神百思不得其解。

「脧神兄,連你都想不透,我想我兩個凡夫俗子,是一輩子也解不開這個迷的。」肥牛喘著氣道,「麻煩你行行好,可否坐遠一點,你阻著我們搬家。我要在四點前、Debra產檢回來之前離開。」

脧神沒好氣的卷起衣袖幫忙,發覺差?多所有東西早就包好。屬於肥牛的家當,原來就只有四五個小小的紙皮箱。

「就這些嗎?」脧神說,「那不用叫搬運吧,落樓下找架的士就綽綽有餘。」

肥牛拿著Debra 房中那排「合照」相架,遲遲不肯放下。

「如果你還是不捨得,就帶走它們吧。」黑仔望著肥牛,貼心的說,「早點看厭了,才會你早點丟掉它。」

肥牛一臉唏噓,從相架拿走裡面的相片,放到背包之中。

「你知道嗎,我一點也沒怪那個奸夫周總,」肥牛揹起背包,打開大門,「他只是做了一樣我花了兩年都做不到的事。有些人就是這麼好命,贏在起跑線上。」

脧神拍一拍肥牛肩膀,和黑仔推著手推車,先去等升降機。

肥牛拿出鎖匙,上面還繫著一個海洋公園鎖匙扣,裡面是肥牛和Debra 的第一張合照。那天是他們拍拖第一天,開懷地笑得眯起了眼睛。

肥牛將鎖匙留在飯桌面,啪的一聲關上了大門。他知道在兩個好兄弟面前,不可以再哭。但那份不甘心的鬱氣,就像頭惡魔,不斷慫恿他去幹些一直沒膽做的事。

「脧神、黑仔,今晚我?想一個人對著我老媽子。可以帶我上東莞嗎?」
 
***


一步出東莞火車站,的士司機們看到三個男人一塊兒出來,二話不說便道,「老闆,去那兒?」

「麻煩你帶我們去最新最好的場,」脧神道,普通話純正得像本地人。

「那就去公主酒店囉,」 司機笑淫淫說。

車子十分鐘就到達,他們被安排到一間細小的房間。

肥牛神經亏亏的左望右望,不過一路上都沒說過甚麼話。黑仔比肥牛更神經質,每隔兩三分鐘就看一看電話,深怕P女會打電話給他。

「我還是先打給P女說肥牛失戀,騙她今晚在肥牛家過夜,明朝一早才回去。」黑仔說。

「你那樣說,包準你未來老婆叫你今晚就要回去。」脧神說,「兵不厭詐,實則虛之、虛則實之。你用肥牛那部手提,有個App可以扮是香港電話。再跟他說你在東涌肥牛家,陪他喝悶酒。今晚四時前『一定』會駕車回去。」

黑仔半信半疑,但都照著脧神指示去做,打電話給P女。

「老婆,我正肥牛東涌的家,他剛剛和Debra 鬧分手,現在在跟他喝悶酒,」黑仔按著台詞照念,「我很掛著妳喔。今晚三四時,喝得差不多時候,必定第一時間駕車回來了,妳可以等我一下嗎?」

「嗯,不用急著回來,喝了酒別駕車。」P女溫柔的說,「肥牛那邊有多張床嗎?你睡醒待酒氣散了才回來吧,我明早找爸媽飲茶,我們下午才碰面,好嗎?」

「沒問題,我晚些再打給妳。」黑仔做出昇龍拳的手勢,沒想過竟然這麼順利。

黑仔想了一下,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,望著脧神,「老兄,你對付女人真的很有一手!我們狡盡腦汁,都敵不過女人的直覺,總給她們揪住狐狸尾巴;你總是胡扯一通,就輕描淡寫的蒙混過去,神不知鬼不覺。」

「這不是胡扯,這叫兵法、鬼佬叫做Strategy。」脧神說得有點狡詐,「只不過我是套用在女人身上。」

「那你可以用你的Strategy,給我一打囡囡來嗎?」肥牛說,「先旨聲明,我不夠錢,只有一千多。」

「可以。」脧神抱在胸前,拋出一臉奸樣,「如果我勝了,你們兩個幫我做一件事;我輸了,一打囡囡的錢,我出。」

「一言為定。」二人同聲說。
 
一位卅來歲,穿著紫紅色旗袍的組長走進來,自我介紹,「三位老闆,我是Mimi,是這裡最紅的大家姐,我一組囡囡是最受歡迎的,包準老闆們挑到心頭好。」

「謝謝妳,」脧神開口冷漠的說,「我想見這裡最霉最少生意那組的組長。」

「甚麼?」旗袍女人不明所以,「但我們一組的囡囡才是最好的...」

「我再說一次,我要見生意最差那組。」脧神重申。

旗袍女人唯有離開,臉上掛上無數個問號。想這是第一次有嫖客來找最不受歡迎的小姐。

三分鐘不到,一個穿著青蘋果綠色旗袍的大嬸走了進來。她面上的姻脂太厚、口紅太深,嘴巴長得得濶,活像一隻化了濃妝的青蛙。

「老闆們,歡迎光臨。我是露露。」大嬸自我介紹,身子勉力扭出一個生硬的S型。

肥牛噗一聲笑了出來,「甚麼姥姥!」青蛙大嬸的造型實在太爆笑,本來鬱鬱寡歡的肥牛都忍俊不住。

青蛙姥姥拍一下手,十來個性感少女走進來,每個面上都化了姥姥同級的濃妝,脧神不禁聯想起哈佬喂扮紙紮公仔的演員。

「麻煩妳,姥姥,」脧神忍住笑,板起一副撲克臉,「我想和妳兩個人談談。」

「我?」姥姥指著自己,「我...已經二十年沒接過客了,功夫未免生疏,客倌你不介意吧?」

這次連黑仔都忍不住,跟肥牛笑得像蝦米般卷起肚子。

脧神左手扭了自己大腿一下,強忍著爆笑的衝動,說道,「我不是要妳服侍我,我想跟妳談生意。」脧神刻意無視背後二人的忍笑咇咇聲,「聽聞閣下一組生意不很好。如果妳肯聽我說,包準妳一星期之後妳會成為最紅的大家姐。」

姥姥再拍一下手,示意那排紙紮公仔退出去,房內只剩下她和脧神三人。

「一星期後,我大概已經被炒魷魚了,今晚連一個過夜客都未有。」姥姥拿出一包香煙,「有甚麼話快說,老娘就跟你放手一搏。」
 
脧神倒出兩杯白蘭地,「有聽過瑞士的芝士火鍋嗎?一窩至少賣一百法郞,即是七百多人民幣。」

「喔,你不是叫我轉賣火鍋吧?」姥姥道。

「不是。芝士火鍋之所以好吃,不是因為食材昂貴。相反,傳統芝士火鍋,是窮等人家的食物。」脧神繼續說。其餘三人雖然不知脧神想帶出甚麼,但都不敢分心,怕錯漏掉甚麼重要訊息,「幾百年前山區的農民,就是將倉裡每種不小心弄碎、賣不到錢的芝士碎塊,加點廉價白酒,泡些已硬掉的隔夜法包,回拼湊造成為這一道佳餚。烹調的成本,近乎零。」

「我還是不明白,」黑仔說道。

「姥姥,在這間夜總會,做最好最紅的,很難;但是要做與眾不同的,很易。」脧神繼續說,「如果一個囡囡整晚食白果,妳的收入就是零;機會成本,也是零。

「一位囡囡如果不方便,就沒客人挑過夜。收入也是零。

「一間總統套房,再美再大,租不出去,收入一樣是零。對不對?」

肥牛插咀,「你提議姥姥,將這些沒人要的東西,煮成一鍋賣出去?」

「全對!」脧神一口喝下白蘭地,「就像日本週年大減價的福袋,將幾件機會成本是零的產品綑綁式銷售,但不可以任客人挑。出去對客人說,每晚一點以後,會推出妳姥姥特備優惠,一皇四后套餐,包總統套房,盛惠二千。」

「二千?」姥姥開始明白箇中玄機,「這不是比雙飛還要便宜嗎?」

「對啊!所以客人一定會挑妳!而妳的經濟得益,等同於每個囡囡,至少有機會坐枱,不會食白果。加上多了一倍人多飲了的酒錢和小費,收入可以很可觀。」脧神解釋,「還有,請先叫她們落妝!淡妝就可以了。」

脧神站起身說,「我們先去吃點東西,十時正回來,妳立刻每間房跑一轉,說今晚試業,可以提早預訂。如果剛才那招湊效,十時前請預備一打囡囡,在這間房等我們,作為報答吧!」
 
***
 
「小二,來一客花生,兩支青島。」脧神一行人先去附近港式茶餐廳,填飽肚子。入夜之後外邊下起大雨,所以餐廳冷清得可以。

肥牛只有在吃的時候,才會收起苦瓜乾的表情,暫時忘卻失戀的痛苦。黑仔聽脧神提議,每隔兩小時,主動打電話給P女,防範於未然,以免她起疑。

肥牛的電話嚮起,牛媽媽打電話來。

「阿仔,你今天不是回來睡嗎?怎麼放下幾個紙皮箱就走了?」牛媽媽嗓門很大,隔著電話三呎也聽到她的對話。

肥牛答道,「今晚很忙,明天才回來,千萬別動我的電腦。」

「噢,那是電腦嗎?我以為又是那些模型,它們阻著我開枱打麻雀,我放了上天台。」牛媽媽說。

「不!外邊很大雨!老媽子妳快點給我拿回來!」肥牛大叫。

牛媽媽沒理會肥牛,「好吧,打完這八圈給你拿回來。我也在忙,不跟你說了。噢,絕章五筒!碰!」

電話傳來掛線的聲音,接下來牛媽媽也沒有再聽電話。哀莫大於心死,花了肥牛半年心血的OpenRoom系統,可能正被雨水浸泡著。他就像失去了靈魂的空殼,連吃飯的興趣都沒有。
 
黑仔和脧神看見像洩氣皮球的肥牛,正想好言安慰,黑仔的電話嚮起。幸好這不是P女,而是私家偵探社新老闆。

「喂,黑仔。有點緊要事跟你談,」電話傳來一把中年男人磁性的聲音,語氣很凝重,「之前跟你說過那單反跟蹤,出了些亂子,給客人王老闆的太太發現了。這個女人心狠手辣,我不得不避一避風頭!」

「嗄,老問,難道你意思是你要著草!?」黑仔問,手心開始冒汗,「不是吧,我們偵探社今天才第一天開業!」

「我也沒辦法,我已經離開香港,這一兩年恐怕不會回來的了。」黑仔老闆說,「連累到你,真對不起。」

電話傳來掛線的響聲。黑仔還未搞清楚狀況,但理智告訴他:他失業了!

飯桌上二人頹然而坐,就像有舊烏雲蓋著這幾個人。

這次輪到脧神的電話忽然響起,是韓妹。

「喂,脧神,我發現了一些東西...」韓妹的聲音很失望,像似剛哭完不久,「我正在處理你的住院理賠資料。嗯...我收到保險公司寄過來的一份保單副本。」

「不是要我找醫藥費吧?我的戶口已經所餘無幾。」脧神說得坦白。

「不是...你記得一個叫徐嘉琪的人嗎?」韓妹問。

「沒印象。」

「真的嗎...在保單受益人一欄,你寫上了她的名字,」韓妹很小心的說,似在試探脧神反應,「關係是夫妻。」
 
***
 
脧神一行三人,垂頭喪氣的回到公主夜總會那間房。

「Wow~~~」甫打開房門,一陣一陣閃紙屑迎面灑了下來,青蛙姥姥笑得合不攏嘴,張開雙手恭迎三人歸來。

「噢歡迎三位老闆回來!」姥姥用油腔滑調的聲線夾道歡迎,「老娘我好幾年沒像今晚吐氣揚眉了!我組所有囡囡,一件不留,破了這間夜總會紀錄!這一打囡囡,我私人送你們的。」

可是三人繼續沒精打彩,脧神說道,「麻煩姥姥妳先出去,我們三個想靜一下。」

「好好好,我先幫老闆你們開幾支好酒,算到我賬內,」姥姥跑江湖幾十年,哪會不懂看人眉頭眼額。她打點兩句,識趣地離開,「幾位是我恩公,以後儘管吩咐,我做牛做馬在所不辭。」

三個大男人坐在一塊,像對一班性感女郞不感興趣。囡囡唯有走過來倒酒,之後坐回原位。

肥牛酒量最淺,酒過三巡,很快便語無倫次,「為甚麼!?為甚麼阿媽要離開我?給我載綠帽!為甚麼Debra 為了打麻雀,浪費了我的心血結晶!」

說罷他像一架失控的飛機,一頭飄向坐在遠處、身材最好那幾個囡囡。肥牛噸位太重,一個人壓倒了三個女的,她們臉上露出差點窒息的樣子。

「唉!怎麼辦!」黑仔屈了一肚子氣,終於也爆發了,「卅幾歲人現在才來失業,還怎樣結婚!」

脧神拿著一杯加冰威士忌,沒肥牛黑仔那樣醉,腦內仍在思考韓妹所說的事:他原來已經結婚,但總總跡象顯示,這個老婆都想要了他的命。

「唉...紅顏禍水...」脧神自言自語。
 
脧神拿起咪,對著跌入了女人堆當中的黑仔肥牛二人說,「還記得剛才的打賭嗎?我乾淨俐落的勝了!」

二人眼神濛濛瀧瀧,坐直身子在聽,「我本來想要求你兩個,幫我手開一間顧問公司,專門幫人追女仔。我連名字都想好了,叫作『追女敢死隊』,不過...」

脧神呼一口氣,露出深痛欲絕的表情,「我認為女人這種生物,不配得到幸福!連我老婆都想幹掉我,叫我失去了前途、失去了大屋、失去了記憶、還失去了作為男人最基本的東西!」

黑仔和肥牛對望一下,似乎都不明白脧神在說甚麼東西。

黑仔灌了一口酒,站起來說,「我不是跟你一樣嗎?老兄!我給外母折磨了幾年,連新老闆都給客人的老婆迫走!人到中年才加入失業大軍,你叫我怎麼還能抬起頭,面對我未來老婆!」

「你兩個收聲!」肥牛扶著牆身,勉強站起來,「我最慘!我戴綠帽呀,是綠帽呀!!!還等我守身如玉,我的初戀情人竟然被他老闆中出,還懷了個孽種!」

脧神倒出三杯紅酒,分給三人,「所以,我改變了主意!我要全世界女人,家破人亡,淪為我們男人的洩慾工具!現在我誠邀兩位,咱們幹一番大事,成立全球第一間出軌顧問公司。我們幫助弱勢男士,找回公道!找回尊嚴!」

說罷脧神忽然脫下褲子,光著屁股,將小脧神放入紅酒杯!他拿出一條白色餐巾,將下體印過去,留下了一條脧印!

「皇天在上,今天我脧神以老二畫押,以昭我心!」他將白餐巾傳給他們,二人照做不誤,輪流打下脧印!

「好了!這幅三脧圖從此就是我們的商標。」脧神酒醉三分醒,一股熱血湧上心頭,「從今以後,我們三條脧、一條心!」

肥牛又跑回去,抱著一件囡囡,口齒不清的說,「那我們公司叫作甚麼?」

「光天化日、完美偷猩!我們是...」脧神高高站在茶几上,乾了手中那杯紅酒,「出軌敢死隊!」

 

文章標籤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翌日中午。

黑仔和脧神走進Debra 的房間,肥牛大字形靜靜躺在床上、頭在床尾腳在床頭,懶得理會二人,了無生氣的望著天化板。宿醉了一夜之後,鬍渣長滿了一臉,眼袋發黑得像撞邪一樣。

「你頹廢多一兩天好了,」黑仔關心道,「Debra 都走了,你做甚麼都改變不到。我一早說這個女人養不熟,她跟你一起只是騎牛搵馬。」

黑仔轉頭跟脧神說,「今晚我要見P女父母提親,你要幫手照顧這頭牛,小心別讓他做傻事。別看他肥屍大隻,他心靈跟少女一樣脆弱。」

「儘量囉,他要衝去跳樓,三五七個我也拉不住他。」脧神冷嘲熱諷的說。他開解了肥牛一晚,已經倦到不行,同樣掛著一雙斗大的黑眼圈。「提親的事,有東西需要幫手嗎?」

「幫我殺了P女媽媽吧。除此以外,別無他法。」黑仔說,「她前前後後禮金酒席加了三次價!除非我會印銀紙,否則不可能追得上!為了要多找點錢,我甚至已經辭掉了警察的工作,當起私家偵探,都是為了她。」

「噢,錢銀方面,我都幫不了甚麼。」脧神抓抓那頭尊尼特普似的長髮,「我不知自己在失憶前買了些甚麼奪命金產品,總之銀行剛和我說,我的孖展戶口須要強制扣押所有保證金,戶口的現金只剩下幾千塊。股票倉內全是窩輪期權甚麼的,全部賣不了錢。」

脧神擦一擦眼,打了一個呵欠,「幸好醒來後找回你們兩個,總算有瓦遮頭。」

「呃...」肥牛聽到二人的對話,終於肯開聲,「我想說,這裡是Debra 出錢租的。她罵我罵得對,我連可以交租的收入也沒有。過兩天我便搬回去阿媽家裡,脧神麻煩你要再找別個地方住了。」

黑仔對著脧神說,「我有個遠房親戚,之前經營開藥油生意,最近兼辦劏房。脧神你如果手頭真的很緊,我可以到那邊問一問。租個床位,至少不用流落街頭。」

「唉,好吧,馬死落地行...」脧神嘆一口氣,「那劏房在那邊?」

「重慶大廈。」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尖沙咀,阿一鮑魚專門店。

黑仔客客氣氣的跟座上兩個長輩倒茶,並將手提電話放在桌上。他換了件筆挺的西裝,本來箭豬似的髮型也梳成了一個不倫不類的二八分界,顯然他很少穿西裝,領帶打得有點歪歪斜斜。

P女坐在黑仔身旁,左手刻意勾著黑仔前臂,跟座上另一個女人說,「媽媽,我之前已經跟妳談過了。我們真的很希望可以出年拍拖十周年那天舉行婚禮,」P女很溫文爾雅的說,「尖東香格里拉酒席那邊也有空檔,黑仔爸爸媽媽也很爽快地應承了。」

「我一向沒反對妳們的婚事,」P女媽媽說。她穿著加厚了假膊頭的絲質外套,留著一頭退流行的短鬈髮,鼻翼旁有顆醒目的大黑痣,上面還長著幾條毛。「我也想早點看見我的寶貝女出門。之不過,我只有Pricilla 妳一粒女,一定要嫁得風風光光,不可以丟了我的架。」

「伯有,上次妳提出的十八萬禮金,實在是有點超出我們預算。」黑仔開口,態度有點卑躬屈膝,「妳知道,我是警察 Pricilla 是敎師,收入總有個限。加上供樓酒席蜜月等開支,我們真是吃不消...」

「冇錢,就不要想結婚!你不是想叫我女兒寒寒酸酸就跟你過門吧,」伯母叉起一只鮑魚,不咬一口就整顆吞下,「上個月Pricilla 表姐出嫁,多體面!禮金二十八萬,十八圍酒席,餅咭無限量供應。我妹妹女婿,哼都沒哼一聲。黑仔,你幾時才有人家出息?」

「其實黑仔對我很好,又曾經拿過銀雞獎,早晚會升督察的。」P女為黑仔幫腔,「爸爸,可以出句聲嗎?」

「嗯...」P女爸爸瞄一瞄老婆,「你媽媽說甚麼就甚麼囉,我沒意見。」他繼續自顧自的吃。黑仔一直覺得這個未來外父很像中年版的曾近榮,每逢有甚麼事,總愛躲在老婆背後。

P女媽媽鯨吞下半隻鵝掌,逐粒逐粒骨頭吐出來,「卅幾歲人一粒花也沒有,只拿著幾條柴,不是廢柴是甚麼?」

「媽咪!」P女鼓起腮、嘟起咀,但是伯母不為所動。

「那...伯有妳覺得要多少禮金才肯將Pricilla 嫁給我呢?」仕可殺不可辱,黑仔咬緊牙關問道,「我和P女年紀都不小了,不可以一年復一年的等下去。」

「好吧,別說我不體諒你兩個,比Pricilla 表姐好一丁點就夠了。一口價,禮金卅八萬八,二十八圍酒席,」伯有搖搖頭,表情好像很免為其難,「噢,還有我不要尖東那間香格里拉,我要金鐘那間。」

黑仔和P女面面相觀,看著伯母將剩下的鵝掌放入口內,連骨咬碎。

「你們繼續吃,我先去一去洗手間。」黑仔拿走枱面的電話,轉身走入男廁。

黑仔躲在廁格內打電話求救,「喂,脧神,你都偷聽到我們的對話了吧,有沒有辦法?」

「嗯,那顆連偷聽器的GPS真不是蓋的,清晰過現場直播。」脧神回答,「老老實實,你和P女的終極禮金底價是多少。」

「我倆的聯名戶口只有二十幾萬。給她媽媽十萬以上,扣除酒席,我們已經不夠錢去渡蜜月了。」黑仔無奈的說。

「你聽過Game Theory嗎?」脧神突然問。

「沒有,亦無興趣聽。我只是想知怎樣可以不用給錢。」黑仔說。

「Game Theory, 中文譯做博弈理論,是一堆食飽飯沒事做的學者想出來的鬼東西。」脧神繼續說下去,「你和伯母都有個思考盲點,就是這是個零和遊戲:她所有得益,都從你手中搶奪過來。這種狀態,她只會選擇不合作。」

「完全不明白你說甚麼。」黑仔聲線顯得不耐煩。

「如果你開價十萬,她選擇合作,就拿你十萬;不合作,你過幾年遲早也要就範,她就可以拿多一點。賽局愈久,她預期收益愈高,因為她可以多拿你這幾年積存的儲蓄。」脧神繼續說,「你唯一勝算,就是改變賽局成為單局制,而且要增加他不合作的懲罰。」

「好了,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方法,幫我討價還價?」

「你先出去應酬一下,我在重慶大廈放低行李,五分鐘後過來。」脧神回應。

「你瘋了嗎?丟底肥牛一個人在家!?」

「別怕,他忙得不可交加,」脧神氣定神閒道,「他找到了新的人生寄托:他剛剛攻破了日本一間三級片製作公司的網絡,現在正在下載知名女優未打馬賽克的AV原始檔,六個螢幕同步放映中!」

黑仔返回原位,P女小聲的問他,「幹嗎去那麼久?」

「沒事,」黑仔喝啖茶,「剛好接到個電話罷了。」

脧神三分鐘後上來,身邊多了五六個南亞裔男人,嘰嘰喳喳的談個不停。他們一行人坐在黑仔家人旁邊。

「咦,哈哈,妳不是 Pricilla 嗎!」脧神忽然轉頭,望著P女嚷道,「真是冤家路窄,還不給我們找到妳!」

「對不起,我不認識你,我想你認錯人了,」P女一臉驚恐,緊緊扣住黑仔的手。

「哈,還在裝蒜!」脧神示意幾個同伴坐下,他自己拉來了一張椅子坐過來,「喂,妳欠火雞姐那五十幾萬怎麼了?」

「五...五十幾萬!我幾時問甚麼火雞姐借錢!」P女可憐亏亏的躲到黑仔後面。

「廟街雙刀火雞的錢也敢瀨賬,嫌命長嗎!」脧神吹了一下口哨,身後的南亞裔大漢同時站起來!

黑仔拿出警察證,「差人,別亂來。」他配合脧神的戲,卻不知道他下一步在想甚麼。

「喔,原來有皇氣照著,難怪...」脧神拿起公筷,夾起黑仔碟上的鮑魚,「不過,欠債還錢,天經地道。差人哥哥,對不對?你是他老公嗎?」

「我是他未婚夫。」黑仔答。

「未婚夫,即是未婚啦。出嫁從夫,在家從父。女債父還,乃係江湖規矩。」脧神用筷子指著P女爸爸,「世伯,這位是你千金嗎?」

「是...」P女爸爸口震個不停,似乎恨不得逃到老婆身後。

脧神續道,「你女兒又漂亮、又年輕,你老人家真幸運。嗯,這件一品鮑這麼美味,要和人分享真是太可惜了!」

說罷脧神用筷子叉起鮑魚,又一聲口哨聲,身後大漢放下枱上食物,圍了過來。脧神咬了一小口鮑魚,傳給下位大漢,他們一人一小口,吃光了整件一品鮑。

「Pricilla 如果妳還不起錢,我可以給妳介紹介紹。以妳這副臉蛋,包準客似雲來,很快就掙夠錢贖身。」脧神抹一抹嘴,露出意味深遠的淫笑。

P女百辭莫辯,枕在黑仔肩膀,哭得梨花帶雨。

「這位大哥,可不可以多給幾天時間,我們賣掉些股票金器套現。」P女媽媽終於出聲,她緊緊抓住桌布,就像在找些東西發洩。

「幾天!?妳知道妳寶貝女耍了我們多久嗎?」脧神忍住,差點沒笑出來,他知道奸計得逞了,「就在今晚,零頭我當做善事,只收妳五十萬齊頭。」

黑仔大腦忽然叮一聲開竅,他終於明白脧神的葫蘆賣甚麼藥。

「伯有...其實,我早已認定Pricilla 做我老婆。出嫁從夫,如果妳不介意,這條數就由我來揹吧。最多我問銀行借,攤分開三五年慢慢還吧。」黑仔緊緊抓住P女的手,誠懇地向著伯母說,「禮金我還是會給妳,不過希望妳不要介意,利利是是,八千八,再多我真是拿不出來。」

「甚麼!」伯母深呼吸一口氣,差點沒昏過去。

「如果伯有還是那麼抗拒我們在一起的話,那算我倆有緣無份吧。」黑仔說。

黑仔看見伯母雙眼閃閃縮縮地轉,顯然是在計算輕重。不應承女兒婚事,就得自搗腰包五十萬;將女兒嫁給黑仔,黑仔就會代女兒還債,禮金是少收了,但至少還是淨賺...

「好吧,大家一家人,錢財身外物,我都好高興見到黑仔你不斤斤計較。」伯母擠出一個假惺惺的笑容,「不過酒席方面,我那廿八圍真是不能減...」

黑仔小聲的說,「擺酒呢,未免是太舖張了。還是讓我倆靜靜地兩個人旅行結婚,那對Pricilla 比較安全吧。」

「說得出,做得到。哥哥仔,我明天到你家收錢,我要現金,不要搞花樣。」脧神站起身,充滿恐嚇意味地拍拍黑仔的臉,「麻煩你替我們結賬,當是一晚的利息吧。」

脧神再吹一下口哨,吃得肚滿腸肥的南亞大漢又站起來,跟脧神大搖大擺地離開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黑仔駕車送過未來外父外母回家,P女一臉委屈、整晚沒再出過半句聲。

回去二人同居的新屋途中,P女打破沉默,忽爾問道,「黑仔,是誰教你這樣整我和爸爸媽媽的?」

「吓?整甚麼?」黑仔一時不懂回應。

「和你一起十年了,你是甚麼人我會不知道嗎?」P女崇一崇肩,「我怎會不知道自己借了甚麼火雞五十萬?分明就是你設計迫我父母就範,要他們禮金鬆手一點,立即答應我們婚事。」

「呃...哈哈...嗯...」黑仔以笑遮醜,「真是甚麼東西都瞞不過老婆大人。我真是想娶妳想到傻了,才會出此下策。」

黑仔口甜舌滑一番,他早知老婆脾氣,易哄得很。

「那麼現在我們省下十幾萬,又不用擺酒,就可以去歐洲渡蜜月嘛。妳跟我說過超想去《媽媽咪呀》那種愛琴海島小教堂行禮嗎?」黑仔刻意轉換話題,不想跟P女解釋脧神的事。

「你又記得!算你還有點良心。」P女臉上終於掛上笑容,回復平常那種鄰家女孩的天真模樣。

「待到明年妳一放暑假,我們便飛過去註冊吧。」

「那你也要早點向上級申請假期呢,年年暑假你都忙得很。」P女續道,「而且呢...既然我們省下了一筆,結婚戒指的鑽石我要超大顆的!」

黑仔駛進停車場,心中卻像被大石壓住。他忘了還未跟P女說,他已經不用再向上級請假。他魯莽地辭退了安穩的警隊工作,企圖掙些快錢,早點娶她過門。現在脧神略施小計,老婆已經娶到手,他離開警隊的決定就顯得愚蠢到無以復加。


文章標籤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「這裡是我和Debra 的二人世界,雖然東涌是遠了一點,不過地方還可以。」肥牛打開大門,一邊招呼脧神進來,「她真辛苦,剛剛請了一星期病假,這麼快又要飛到上海。」

「阿嫂沒有甚麼大礙吧?」脧神問。

「沒事,她說有經痛,去找婦科醫生檢查過。醫生叫她在家休息一下就可以了。」肥牛說道,「她大後天才公幹回來,你可以多住三天再找地方。」

脧神猜想Debra 是個事業至上的女強人。這種事業型女性竟然會搭上毒男似的肥牛,世界真是無奇不有。

脧神塔進大廳,以一間七八百呎的單位來說,這裡的擺設未免太多了點。飯桌上吊著一頂跟房間不成比例的巨型水晶燈,跟梳化前的黑白羊毛毛地氊,都像浮誇的示單位風格。電視前擺放了六七副相架。不過朘神細心一看,全都是一個女人的獨照,沒有一張相有肥牛的份兒。

脧神拿起相架,「這就是Debra嗎?」

「對呀,是不是很正點?她簡直就是女神的化身!」肥牛露出猥瑣的淫笑。「過來這邊,屈就一下,在這間雑物房打地舖。」

脧神多望一眼相片中人,大約卅三四歲,塗著鮮艷的口紅,鼻孔很大,跟他心目中的女神相去甚遠。

「另外兩間房是其他家人的嗎?」脧神好奇的問。

「不是,左邊這間主人房是Debra的,我睡右邊這間。」肥牛答道。

「你們不是快要結婚了嗎?」脧神執拾起地上個鞋盒,好騰空一個地面放上床舖,「為甚麼分房睡?」

「喔,Debra 她堅持要結了婚,才可以睡在一起。」肥牛沈醉在幻想狀態,「好東西總是要等待的。」

肥牛打開自己房間的門,除了角落有一張小小的單人床外,裡面根本就像極民航處的飛機升降控制室!一張大班椅前有六部巨型電腦屏幕,全部是些看不明白的電腦程式密碼。枱面上有三組鍵盤和滑鼠,脧神在猜想,他怎麼能同時操控三部電腦。

「隨便坐,」肥牛坐在中央的大班椅上,「你坐在我床上就可以了。」

脧神坐到單人床上,發覺這張床新淨得可以,跟垃圾滿佈的電腦枱面形成強烈對比。他懷疑肥牛經常在枱面吃飽就睡,根本懶得走過來竄進被窩。

單人床側邊排著一組書櫃,上面放著幾件性感的明日香模型,然後下面放了整整兩排愛情小說。

「嘩!你男人老狗喜歡看亦舒!?」脧神隨手拿起一本,「仲包了包書膠!?」

「你懂甚麼,這是我的精神食糧!」肥牛打開罐啤酒,灌了一口,再左右手各自操控著一個鍵盤。

「你在忙甚麼?」脧神放下那本好像粘粘的小說,坐近肥牛的工作枱。

「這是本世紀最偉大發明!」海象望著那六塊螢幕,圓形眼鏡正在反射著藍色畫面的倒影,「我花了整整七個月,成功突破廣東省內頭三十大夜總會的內聯網,他們幾時有新囡囡、舊囡囡轉工,連她們未執相前的樣子、服務年資、拿手絕活,我全都一清二楚。」

「那不是一世一網罷了,有甚麼出奇。」脧神說道。他自己暗覺奇怪,怎麼這些知識沒有隨失憶一併忘掉。

「不同之處在於這個!」他按了幾下,電腦畫面跳到第二頁,「我同時入侵了廣東省內大大小小醫院的電腦,追查各種性病的來源,確保嫖客安心,我就是入侵瑪麗醫院時看見你病歷的。」

脧神緊張的說,「OK,麻煩你從此以後,不可以再擅自偷看我的病歷,否則沒朋友做!」

肥牛好像沒聽到脧神的話,逕自繼續說,「這版是大陸公安廳的出勤更表,打大風都不用怕;這是實時香港所有關口出入境記錄,老婆如果離境想捉姦,手機版會即時以短訊提示!所有去滾的男人夢想得到的,我都一併考慮過。」

肥牛自豪的說,「我的目標,就是製造一個可以零風險叫雞的平台!」

「這東西...有誰會用!?」脧神問。

「所有想去滾的男人,包括我...」肥牛含情脈脈的答,「我想在結婚前破處...」

脧神在心底暗駡,破處怎麼不找他的未婚妻。不過想深一層,肥牛似乎給這個Debra 吃得死死的,在Debra 面前叫春,可能會遭駡個狗血淋頭。

脧神回過神來,問道,「那麼,這東西叫甚麼名字?」

「Openroom.com」

***

脧神在雪櫃挑了一罐啤酒,整間屋除了啤酒和杯麵之外,沒半點像樣的食物。

「其實Debra 這三天不在香港,你隨時都可以去找女人。」脧神回到肥牛房間,灌了一口啤酒問道,「落一轉蘭桂坊,空手而回大不了再過砵蘭街。」

「我怕...萬一她打電話回家,而我又不在,我會不懂怎樣回答。」肥牛的語氣,就像負傷的小動物一樣,跟他龐大的身型格格不入,「她一定會殺了我!」

「那你可以用Openroom找出全東涌區最索的囡囡,再叫她上門吧?」脧神問。

「東涌沒有...最近那些要到荃灣區...」肥牛口裡說不,但雙手卻很誠實。他操控著鍵盤,一大堆荃灣區一樓一的資料徐徐顯示在螢幕上,口中喃喃自語個不停,「但叫個女人上來自己屋企,不是太過份了嗎?」

「你虧待了你那條牛鞭卅幾年,這才叫過份!」脧神狠狠的說,然後指著螢幕,「就這個吧,金絲貓、烏克蘭妹,為國爭光吧!讓你的破處失身夜永世難忘!」

肥牛還在發出夢囈般的反抗,辜勿論Debra 是個怎樣的人,能夠治得到一個男人死心塌地,脧神多少有點佩服這位嫂嫂的御夫能力。

「樓下看更會知道的!」肥牛發出最後反抗,終於想出一個合理的原因。

「讓他看見更好!他以後會更尊敬你,每次出升降機碰面時,他會向你九十度敬禮。」

脧神不理會扭扭擰擰的肥牛,照著螢幕的電話,打了給這位烏克蘭佳麗。

「一小時後到,」脧神關掉電話。他看著肥牛一張苦瓜臉,就好像即將要見牙醫似的,「剛才不是你自己說,結婚前要去破處的嗎?」

「是...不過,我真的好怕!」

「你出得黎滾,唔好怯。怯,你就輸了成世!」脧神認真的說,「現在快點去洗個澡,定一定驚,再換套飲衫。今晚,這個洋妞就是你的。」

「還有...」

脧神有點不奈煩,「還有甚麼!?」

「死就死吧!」肥牛灌下一大啖啤酒,將空罐捏成廢鐵,「但是我英文不靈光,你可以站在門外幫我做翻譯嗎?」

肥牛正在浴室洗澡,脧神一個人百無聊賴,走進Debra 的房間參觀。

這是間超女性化的睡房。延續客飯廳金光閃閃的風格,這裡一樣像間精品酒店的浮誇裝修。床背有道紫黑色的珠簾,反射著小號水晶燈的光線,閃閃發亮。書桌上擺滿另一排相架,不同於客廳那批獨照,這些相中都有肥牛,但不是站到老遠、就是給Debra遮住半邊臉,比較像路人甲乙丙。

脧神在書桌上發現了兩瓶叫Materna 和 Folic Acid 的藥丸,相信是Debra 上星期病了,醫生開的藥。

脧神離開走到廚房,泡了一個杯麵回肥牛房間。他望著六部螢幕,正想學一下怎樣用這個威力強大的Openroom。肥牛從浴室出來,散發著一身庸俗的古龍水味。

「要吃點麵嗎?」脧神問,「先補充體力嘛。」

「不用了,我想在我破處前這幾十分鐘,齋戒沐浴,以表達我對我這青頭的敬意,再以感恩的心情去歡送我的處子之身。」肥牛必定是性欲戰勝了懦弱的性格,漸漸露出猥瑣的微笑。

「你可以教我用這個Openroom嗎?我有些東西想找。」脧神問。

「你不要用我這個開發者版本。」肥牛在抽屜拿出平板電腦,「用這個iPad App 就可以了,介面很簡單,包你一用就上手。」

「你不如示範一下,看看Debra 現在在哪裡?」脧神問肥牛。

「沒問題,」肥牛再呷一口啤酒,再用衣袖抹乾咀角,手指飛馳在iPad上。

「奇怪了...沒有出境紀錄...不可能的。」肥牛斗大的臉龐幾乎貼到屏幕上,「莫非給入境處發現紀錄遭入侵了!?嗯...那我明天要再修改一下。」

叮噹!

大門的鐘聲嚮起,肥牛以華爾滋式小跳步走出去開門,一個衣著件性感的銀髮女孩走了進來。要不是那深深的眼線畫得太誇張,她五官輪廓可算是美得無懈可擊。

「有甚麼問題,我會大聲叫你,」肥牛下意識的不斷擦掌,跟著洋妞走入Debra 房間。

「祝你出入平安。」脧神頭也不回的說。他沒空理會肥牛,逕自搜尋自己的資料。他找到自己的醫院報告,還有他剛剛到日本的資料,都一字不漏的顯示在屏幕上。那證明系統本身沒問題嘛,那為甚麼會顯示Debra 沒離開過香港。

「喂,韓妹,」脧神拿起電話輸入短訊,「我有兩隻藥的問題,想問一問妳。」

叮噹!

大門鐘再次嚮起,脧神走去開門。門外站著一個卅來歲,載著惡秘書眼鏡的女人。

「你是誰?」脧神問。

「是我問你是誰才對!你叫肥牛出來,我是Debra。」

Debra 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行政套裝,身材已經有點走樣,緊身外衣下頂著一個小小的胃腩。她抹了厚厚的粉底,令臉龐明顯的和頸項兩截顏色,脧神不其然聯想起古代的日本藝伎。她載著一副肥姐般的黑框眼鏡,不過沒肥姐順眼,給人一種不好說話的感覺。

「妳稍等,我叫肥牛過來。」脧神心裡叫苦,幸好鐵閘上了鎖,要不然Debra 早就衝了進來。脧神腦內飛快地想辦法,一面敲肥牛房門。

「肥牛,Debra 回來了,在叫你去開門。」脧神隔著房門說。

「不要用這麼爛的屎橋玩我好嗎?」肥牛回應道。

叮噹!

門外的鐘聲再次嚮起,肥牛聽到門鐘再次嚮起,心知不妙,兩三秒後立即出來。

「嘩你們穿衣服也太快了吧。」脧神驚嘆道。

「還未開始脫衣服,我們在...呃...前戲...」肥牛不好意思地說。

「聽我說,現在你兩個出來,不要亂說話。」朘神命令道。「肥牛你現在去開門。」

肥牛戰戰兢兢地打開鐵閘,看見在外面守候的Debra ,立刻龜縮得像頭喪家犬。Debra 對他喝了一句,拖著一個空姐行李箱走進客廳。

「肥牛,你說!這兩個是甚麼人!!!」Debra 扯開嗓門,高聲疾罵。

「阿嫂,我叫脧神,是肥牛的中小學同學,由細玩到大廿幾年了。我們在談些正事,」脧神坐在梳化上,示意鬼妹坐到旁邊,「至於這位,是我的朋友,專程從烏克蘭過來。」

肥牛瞪大雙眼,沒想過脧神會這麼胡扯。Debra 上下打量脧神,再眼尾瞪著鬼妹,「哈,妳朋友未免太性感了吧!」

「鬼妹仔嘛,我也拿她沒辦法,香港對她來說太熱了,」脧神續道,「我早叫了她別這麼穿,免得在街上會給老人家指指點點。幸好這裡都是青年人,不然會大驚小怪。」

肥牛站在Debra 背後,暗暗叫好。經脧神這麼說,分明叫Debra 不好意思再挑剔鬼妹的衣著。如果他自己面對Debra 的盤問,早已不打自招了。

「那你們談甚麼呢?」Debra 繞起雙手,直覺告訴她,脧神是個不好應付的角色。

「大生意!」脧神走過去肥牛旁邊,用力拍他膊頭,「妳知道妳未來老公,是全港首席駭客嗎?」

「他是常常這樣吹噓自己的,」Debra 瞄一眼肥牛,「不過有甚麼用?搵到錢嗎!?他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。」

「說到錢,這個我最拿手。我是摩根史丹利的亞太區首席分析師,亦是MIT近30年第一位4.0 First Hon畢業的華人。只管Google Search 我的名字張衡,不信的話,還可以找我的照片對照一下。」脧神說得頭頭是道,像連珠炮發般進攻。這時脧神電話嚮起,Debra 趁機拿出電話,想必是印證脧神的說法。

「喂,脧神,」韓妹的聲音從電話中嚮起,「你剛才問我那兩瓶東西,那不是藥,是維他命丸。通常是開給孕婦服用的。」

「我早猜到了...」脧神若有所思,「那沒事了,謝謝妳。」

「喂喂,你就只是問我這些嗎?」韓妹似乎不想收線,「我想說,跟你去日本這三天很開心。不如下次到我請你飛一趟,你去過了墾丁沒有?」

「不記得。」

「噢,不好意思,我忘了你失憶。」韓妹說。

「晚一點再打給妳,我正在忙。」脧神不等韓妹反應,便關掉了電話。

Debra 目光離開手提電話,態度明顯沒剛才辛辣。「那是甚麼大生意呢?」

「我朋友從烏克蘭帶來了一顆黑巿俄羅斯製、間諜情報科軍用GPS。肥牛,麻煩你可以拿出來給Debra 看一下嗎?」脧神氣定神閒的道,「我們需要肥牛的專業知識,破解裡面的技術。你知道軍用技術賣出去給民營科研公司,可以賣到甚麼價位嗎?」

脧神從Debra 眼神中,看到了兩個 Dollar Sign。脧神心中暗爽,他大概估計到這個女人的死穴,是錢。

「Debra 小姐,我現在可以跟妳說的,只有這麼多。」脧神說,「接下來輪到妳了,我猜妳有些別的東西,要跟肥牛說的。」

Debra 臉色一沉,「你們在指甚麼?」

「Due Diligence 是商業常識吧,」脧神眼皮不眨一下,望著Debra 說,「我也沒想過合作伙伴的未婚妻,誠信會被受質疑。雖然感情生活是閣下兩位的私事,但如果有機會嚴重影嚮到他的情緒,我建議你們還是先自行處理。」

Debra 緊握拳頭,轉身望著肥牛,「我有些事早就想和你說了,我們入房談吧。」

肥牛摸不著頭腦,不明白脧神和Debra 在說甚麼,只是隱約嗅到陣不安的氣息。二人走進Debra 房間,關上大門。

「恭喜你終於找到份像樣的工作。今日是我識你這麼久,第一次覺得你有點出色。」Debra 先開口,望著茫然的肥牛,「如果你們已經查得一清二楚,我也不想再隱瞞下去。我們分手吧,我懷了周總的小孩。」

「甚麼!?」肥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「你那個國內大老闆周總?」

「對,我也是上星期才知道,一直不知道怎對你講。」Debra 語氣比較像是陳述案情,而不是跟肥牛慚悔,「上星期我作小產,休息了幾天,我趁機跟周總談好條件,我們會下個月結婚。」

「那...那我呢...」肥牛張開口,話到咀邊卻不知要說些甚麼,「我們...不是決定好年尾結婚嗎?」

「你聽清楚了沒有!?我會嫁給周總,我們沒可能的!」Debra 板起面孔說著她的道理,「我要安穩、我要安全感、我要三餐溫飽。你,沒一樣給到我。就算給你這次死好命撈了一筆,總不能供養起我一世!」

「我們兩年前剛一齊的時候,你早知我是這個樣子了。」肥牛有點晦氣,雙眼開始發紅。

「我就是給了你兩年時間,看你有沒有起色,怎料你一天比一天潦倒!」Debra 單手叉腰,手指指著肥牛鼻子,「我個個朋友的男人,不是有車有樓、就是高大靚仔,我出年就三十五歲,我不可以再容忍下去!你,作為我前任男友,好應該為我終於找到幸福而替我高興!」

Debra 打開衣櫃,抽出另一個旅行箱。櫃內的衣物原來已清得一乾二淨,Debra 早就準備好遲早會走。

她左右手各拉著一個喼,頭也不回的離開了,連再見也沒說一聲。

肥牛一個人坐在Debra 床邊,拿起枱面上的所謂合照,逐張細看。忽爾發覺,自己原來連一幅小小畫框都擠不進,只是背景中破壞構圖的過客。可悲的是,自己甜絲絲的自作多情了幾百個晚上,以為終於找到一個人,會願意跟自己捱啤酒杯麵,一輩子走下去。

 


文章標籤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四天後,赤蠟角香港國際機場。星巴克內。

「脧神,剛才陪你出離境大堂那個女孩,是不是你病房那個護士?」一個健碩的陽光男人好奇的問。

「對啊。」脧神呷一口 Double Shot Expresso,「她是我私家看護。」

「衰仔丫...」黑仔給脧神一個色迷迷的眼神,「你對女孩真有一手!」

脧神上下打量坐在他對面的男人,皺起眉頭說道,「先談正事。我留言都跟你們提過,我現在失了憶。我須要重新認識兩位。」

「那我先自我介紹。我叫黑仔,是你小學加中學同學,我們一齊在牛頭角下村長大的,你連丁點印象都沒有嗎?」黑仔靠前上身,像在期望脧神給他一點反應。黑仔恤起短短的箭豬頭,穿著一件緊身的短袖白色恤衫,跟他小麥色的膚色形成強烈對比。恤衫的鈕扣被他的四十吋胸肌肉拉得繃緊,脧神刻意別過視線,擔心那排衫鈕隨時拼射而出。

黑仔續道,「我現在仍是警察,不過我兩天後Last Day,會跟我的舊老頂過檔去做私家偵探。這件事連P女都未知。」

「誰是P女?」

「Pricilla 呀,我女朋友、未婚妻。我明天晚上還要和她媽媽提親,佢老母...唉,真是煩到仆街!」黑仔說罷,舉起手呼叫一個捧著兩碟蛋糕的肥佬,「喂,肥牛,這邊!」

肥牛放下三杯沙冰和兩件鬆餅。脧神見他買了三杯咖啡,說道,「喔,忘了跟你說,我已經買了飲品。」

「不,這兩杯都是我的。」肥牛拿起其中一碟鬆餅,邊吃邊說,「你真是忘記了我是誰嗎?」

肥牛手上的餅碎掉落在他紛紅色橫間T恤上,橫紋令他肥胖的身形,看上去再大一個碼。他戴著小小的圓形黑框眼鏡,梳著中間分?,下巴至腮邊都長著薄薄的鬍渣。

脧神說,「我再解釋一遍,車禍後有塊血塊壓著我腦袋,需要慢慢被身體吸收,才會慢慢恢復記憶。」他刻意不提他不舉這件事,「醫生說我這段時期性慾會比較強。除此之外,頸項的傷沒甚麼大礙。」

「甚麼!性慾比較強!?老兄你自出娘胎的性慾經已夠旺盛了!」肥牛插咀,「你的女朋友要是一字排開,比外面那條登機隊伍還要長!」

黑仔不理肥牛的廢話,實事求事的問,「那麼,你現在有甚麼打算?」

「不知道。你們知道我有甚麼家人親友嗎?」脧神問。

「沒有人知道,你讀完大學回來後,你很少露面,我們一年才見面一兩次。」肥牛見二人對鬆餅不感興趣,拿起第二件送往自己口裡,「我因為走進醫管局內聯網時,看見你的名字,才叫黑仔印證一下,怎料真的是你。」

「肥牛你在醫院上班的嗎?」脧神問。

「當然不是,我是全香港首席駭客:我的網名,叫Neo。」肥牛喝完他第二杯星冰樂,打了一個飽嗝,「不過,駭客沒人工。我白天是在先達整電話的。」


***


「兩位,實不相瞞,我有些東西想你們幫手。」脧神望著二人,細聲的說,「我懷疑,有人想買凶殺死我...」

「我聯絡過我公司舊同事,我工作上沒跟人有甚麼瓜葛,要非取我性命不可。我的會計師也說我沒有財務問題。」脧神壓低聲線,「我在猜,唯一可能,就是桃色糾紛。」

「怎會?」黑仔緊張的說,「有甚麼證據去證明有人想殺你?」

「我查過了,我十二年車牌,連一分都沒有扣過。」脧神靠前說,「車禍的地點,叫天不應叫地不聞,要不是剛好有人想去那邊車震,鬼才會去那麼偏僻的地方。車子的氣墊又剛好失靈,你們不覺得有點巧合嗎?。」

「不覺得。好可能只是你喝醉了,入錯彎。不經不覺迷路走到那個地方。」黑仔反駁,「警方要真憑實據,才能斷定你給人謀殺。」

脧神續說,「我離開了香港三天,醫院的人說,有過一個女人上過來找我,發現我已經離開了,鬧了半天。」

「會是你女朋友嗎?」肥牛問。

「如果是女朋友,應該會光明正大、每天都來看我。」脧神說,「執房嬸嬸之前跟我講過,這個女的隔天會上來,偷看我一下,然後就離開。可能是想找機會置我於死地。」

「你有沒有順便問問你醫生,你有沒有被害妄想症?」黑仔向後靠,明明白白的說,「我是認真的。單憑你撞車氣墊失靈、然後有個女人偷看你,就斷定她想謀殺,不是太武斷了嗎?」

「我知道,所以我才想你們幫手。」脧神說。「黑仔,可否幫我找回我那部出事的車的殘骸,看看有沒有人下了手腳?肥牛,我的手提電話在車禍中撞壞了,你猜你可否在這堆爛鐵中,讀取之前的短訊?」

說罷脧神拿出一個保鮮膠袋,裡面裝著十數片電子零件和電路板。

黑仔瞪大眼睛說,「嘩,這是電話嗎?你放進了攪拌機嗎?」

「Blackberry Q10!?」肥牛盯著膠袋內的零件殘骸,「美國版,第二批新貨。而且...」

「甚麼?」脧神緊張的問道,同時驚嘆肥牛單憑零件便知道手機的型號。

「嗯,我不知你得罪了甚麼人,但一定不是善類!」肥牛拿起兩杯星冰樂的飲管,吮走上面殘留的忌廉,當作筷子使用。他夾起其中一件螞蟻大小的零件,緊張亏亏的說,「俄羅斯製、間諜情報科軍用GPS,連獨立偷聽器,黑巿貨,頂尖專家所為。」

經肥牛一說,三個人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。黑仔從梳化中坐起來,皺起眉頭、閉上眼睛在思考。

「肥牛,如果可以的話,可以幫我破解一間日本酒店的閉路電視嗎?」脧神繼續問。

「不肯定,要試過才知道。」肥牛用紙巾小心包好那顆軍用GPS,「要找甚麼?」

「我在醫院還給我的私人物品上,發現我的護照。原來我在車禍前才剛剛從東京回來,」脧神道,「我醒來後打過去信用咭中心,查出了我在東京住過的酒店。前幾天我就是回去那間酒店,看看有甚麼線索,不過暫時一無所獲。」

黑仔張開眼睛說,「我剛才還以為,你一覺醒來就立刻搭上了那護士,再離開香港鬼混兩天。」

「這是買個保險。我帶個私家看護過去,就算那仇家突然攻擊我,至少有個知道我病歷的人,可以立刻替我急救。」脧神解釋,「至於鬼混嘛... 遲些有機會,再跟你們慢慢解釋。」

「你不是甚麼也沒幹吧!?」肥牛揚起眉毛說道,「有食唔食,罪大惡極喎!」

脧神支吾以對,立刻改變話題,「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...」

「說吧。」黑仔肥牛異口同聲的說。

「你們都知道我在投資銀行上班吧。原來車禍前,我在公司下了一道借日元買泰銖的保證金遠期合約,到今天尚未平倉。」脧神說,「剛好上星期泰國水災,東協一系列貨幣遭洗倉,熱錢避險令Yen紙抽升...」

肥牛在抓自己的頭,問道,「你可以講中文嗎?我每一個字都明,加起來便不知你說甚麼!」

「總而言之,我剛剛令公司虧損了一千七百多萬。」脧神嘆了一口氣道,「我昨天被電郵通知,已經被解僱了。公司還會研究我有否違規操作,隨時要我賠錢。」

肥牛瞪大眼睛,「千幾萬!我算你做鴨賣屎忽,每天逗五百塊。你要由二戰時期開始,天天接客,到今天才還得完!」

「那我要由元朝開始做鴨才行,」脧神反諷自己,「那一千七百多萬,是美金。」

「那真的是忽必烈...」肥牛苦笑道。

「還有,我的住處是公司提供的地方。他們叫我隔天回去,拿走私人物品。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。」脧神說。「你們可以有地方給我借宿一宵嗎?」

肥牛拍心口道,「過來我那裡幾天吧,你走運了。Debra 剛剛完了病假,立刻又要北上公幹三天,還未回來。」

黑仔的反應有點過大,「不是吧,你跟Debra同居了嗎!?」

「當然囉!」肥牛挺起大個肚腩,抬起鼻孔說道,「我們決定好今年底結婚!」 

脧神在想,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女孩,才會肯跟肥牛這一類毒男結婚。不過他覺得黑仔似乎不太喜歡這個Debra,他聽到好兄弟的婚訊之後,面上的表情就像嗅到大便一樣。


文章標籤

郭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1 2